却未受伤,心下稍定。这才看向赵四,将他那虚张声势的模样尽收眼底。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语调平缓:“满记东家。方才在门外,似乎听见有人要敲锣打鼓,毁我铺子声誉?″
赵文康闻言,瞳孔骤缩。满记东家?他只知道是个女子,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他心中惊疑不定,但想到对方身份,贪婪之心又起,强笑道:“原来是虞东家。失敬。此乃赵某与薛氏的家务私事,东家虽是薛氏雇主,恐怕也不便插手吧?况且,”
他瞥了一眼地上小刀,意有所指,“虞东家也看见了,薛菡竞持刀欲伤未婚夫婿,此事若传扬出去,于满记声名怕是大有妨害。”“家务事?“虞满轻笑一声,缓步上前,靴尖踢开地上那柄小刀,谷秋捡起收好。
“卷逃未婚妻救母之资,致其母险些病殁,自己逍遥数载,赌尽家财,如今觌颜持一废纸归来,威逼勒索,这也配称家务事?”她抬起眼,眸光清冽,“至于持刀……赵公子莫非忘了,是你擅闯民宅,威逼在前?我朝律例,凡夜无故入人家者,主家登时杀死勿论。虽非深夜,但强问胁迫,主人为自保,持械何过之有?倒是赵公子你,"她语气陡然一沉,“勒索钱财,胁迫人妇,按律该当何罪,可需我为你详解?”“更何况,地上哪有刀械?本东家可没瞧见,你看见了吗?"她看向谷秋。谷秋摇头:“并未。”
“你们!”
赵文康被她一连串诘问逼得脸色青红交加,尤其那句"按律该当何罪”,戳中他心底最虚处。他确实怕见官,那些旧债烂账经不起查。但他毕竞读过几天书,脑子转得快,见虞满言辞锋利,且带着侍卫,硬碰不得,眼珠一转,换了第略。
他忽地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襟,竟也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虞东家好利的词锋。只是,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这婚书,"他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抖了抖,“总是真的,瞧得见也摸得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官府也是认的。薛菌悔婚,我告到天边也有理。至于勒索胁迫?"他嗤笑一声,“空口白牙,谁为见证?反倒是虞东家你,带着持剑凶仆,闯入私宅,威胁良民,不知又该当何罪?″
赵文康越说胆子似乎越大,竞上前半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虞东家,我赵文康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满记生意做得大,薛菌这掌相名声也金贵。咱们何必闹得鱼死网破?不如……谈笔生意。你将薛菡予我,再赔我些损耗之资,我自拿了钱远走高飞。否则……“他冷笑两声,“我便日日来此,你铺前说道,看谁耗得起!我就不信,你满记东家,真敢光天化日之下,纵仆行凶,杀了我这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虞满着,心想谁说反派没有脑子?这不是反应得过来吗?她确实不敢也不会就在此地杀了他,即使有谷秋在侧。
赵文康见状,以为拿捏住了她的软肋,神色愈发张狂。一旁的薛菌听得心头火起,又忧虞满为难,正要开口,却见虞满轻轻抬手,止住了她。
“读书人?功名?"虞满缓缓重复,语气讥诮,“赵公子既自诩读书明理,可知《大乾律·户婚》中,对定婚辄悔′另有注解?凡受聘财,而女家辄悔者,答五十。然,”
她话锋一转,眸光锐利,“若男家先有犯义、犯奸、盗、逃等恶行,或妄冒、有疾、聘财不明者,女家自悔,不坐。你卷财潜逃,属′盗"逃′之列,薛菡悔婚,于法有据,何罪之有?你这功名,怕是早该革除了吧?”赵文康脸色一白,他确实因欠赌债逃匿,早被学官除了名,此事极少人知。虞满不再看他,转向谷秋,语气平淡:“谷秋,记下此人形貌。稍后去州衙户房查查,可有赵文康此人科举档案,再问问刑房,卷逃财物、胁迫勒索,并假冒功名,数罪并罚,该当如何处置。若遇阻挠,便说…是翰林院裴编修关切乡里,遣人一问。”
只能先借他名声一用。
谷秋沉声应:“是。”
“翰林院……裴编修?"赵文康彻底慌了。他再无知,也知翰林院清贵,编修虽只七品,却是天子近臣,未来可期。这女子竟与京官有关?他腿肚子有些发软,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虞满这才重新看向面如死灰的赵文康,从袖中取出一张匆匆而写的文书,并一小锭约十两的银子,放在旁边尚算完好的桌面上。“赵文康,"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此乃解除婚约、两不相干之契书,上有中人见证印信。这十两银子,非是买你婚书,而是补你当年所谓聘财一一尽管当年你赵家所出,不足此数之半。签字画押,拿钱走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敢纠缠薛菌或涉及满记半字,"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谷秋怀中那柄古朴长剑,“莫说裴编修,便是涞州的规矩,恐怕也容不得你。”赵文康浑身发抖,看着那锭银子,又看看谷秋手中的剑,再想想翰林院编修和可能到来的刑狱之灾。十两银子虽远不够他翻本,但足以解燃眉之急,且对方显然已拿住他死穴。
他毫不怀疑,若不从,眼前这女子真能纠他去州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