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大雨
如此寂静地过了一时辰,谢令桁静默地下着棋,几声叩门之响打破了宁静。“谢大人,人来了。”门外的奴才小声禀报,似有来客已站至房外。他不改容色,继续落子,温缓地回道:“让他进来吧。”语毕,门扇微开,顺着缝隙钻进一人。
此人头戴帷帽,蒙着面,身形略微佝偻,像是个年迈的老头。瞧见谢大人,这人便取下帷帽。
摘落面布,现出的却是宋老爷的脸。
微布皱纹的面庞倏然扬出一抹笑,宋瞻阿谀奉承地走上前,拱手一拜:“按照大人的吩咐,小的都做得妥当了,这回作的戏,大人还满意吗?”“若是满意,大人可否将小的妻儿给放了……“面上更显谄媚之意,宋瞻再作抱拳,恭维道,“那孟姑娘这次受了惊吓,往后定会对大人服服帖帖的,再不会想着往外边跑。”
此语落尽,悬在空中的手指微滞,随后悠然落在棋盘,谢令桁抬了抬眼,直起清瘦身躯,平平淡淡地一瞧,目光再次转回书案。他淡然落下两子,扬唇轻笑一声,似不经意听了个笑话:“宋老爷劫我妾室,我都未追究,怎还敢如此猖狂地前来……胡说八道?”见着这位大人不认账,宋瞻面色骤变,着急地复述起他允诺之事:“当初不是大人说的嘛,只要劫了那孟家长女,大人便放我妻儿,还会替小的谋财路。前半句当然不是重点,宋府后院养着那般多的女眷,这宋老爷子又怎会在意多时未见的妻儿?
他暗自嘲讽,宋瞻在乎的是那生财之法。
谢令桁故作恍然想起,沉声静气道:“想走财路?我倒真有条门路,宋老爷想听吗?”
“想,想……“闻听大人真要兑现承诺,宋瞻惊喜地扬眉,深陷的双眼都要笑成了花,“关乎生财之道,谢大人有何高见?”如同知晓着天大的秘密,他谦和地招了招手,压低着语声,神秘兮兮地言道:“宋老爷走近些,被他人听去多不好。”宋瞻见景赶忙凑近,弯腰凑着耳朵听来,面露期待:“大人您说,小的听着。”
“财路啊……"谢令桁悠闲地站起,低低一笑,当真靠近要与之说些什么。“去了黄泉,财运自然亨通……”
说出的话语字字轻缓,他眸中的笑意更为深浓,看不出丝许锋芒:“妻妾那么多,定有不少人给宋老爷烧纸钱。”
腹部顿时传来剧痛,宋老爷怔愣地朝下一望,眼瞧一把匕首已刺入腹中。那刀子慢悠悠地被拔出,刀刃上满是血渍,殷红触目惊心。宋瞻瞪大了眼,直愣愣地看着,没来得及阖目,就倒地而去。“够你用好久了。”
落语薄冷,谢令桁平静欣赏着匕首上的血痕,一眼也没望倒落在地的尸首。一刻钟后,有两名奴才进了门,默然垂首,不去看那死不瞑目之人,站在门旁等候大人发话。
他观赏终了,扔落染血的匕刃,用巾帕擦拭着手:“找个荒郊野岭,把他埋了。”
匕首掉落于地,发出清晰响声,不禁惹得奴才打颤,震动着这一方书室。“哦对了,将关着的那对母子放出城,给些银两,让他们这辈子莫再回京。“忽念起何人,谢令桁擦完双手,轻放方帕在桌上,平和地说道。“否则…抽筋剥皮,白骨两具。”
奴才会意颔首,默不作声地将宋老爷子抬走,连同那把行凶的匕首一道带去。
已到初秋,凉风四起,寒霜悄至,夜深风敲庭院竹枝。一日过去,风平浪静,耳房的娇影坐立难安,觉大人在气恼,又觉不像,当下让她迷糊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了。
该是…再去道一回歉吧。
她思来想去,唯感此情形不能这么僵着,便趁着大人快入寝时,候在书室的石阶旁,去截他的人。
可候至子时,谢大人仍未出屋,孟拂月等了良晌,着实等不住了,便问向婢女:“大人愿见我了吗?”
婢女摇头,觉今夜晚了,劝她回房早些歇息:“大人还是不肯见,孟姑娘回屋去吧。”
他还愤恼着不愿见,这当如何是好。
她环顾四周,恰见自己正立于石阶前,思忖片刻后,咬了咬牙,蓦地跪下。“他不见我,我就跪着不起来。“她抬声,将此话道得响,欲让那人听到。“姑娘这又是何必…“见孟姑娘要这般跪下去,那婢女大惊失色,慌忙劝说道,“大人对姑娘一向极好,定会原谅姑娘的。”另一旁的婢女望见此景,忽忆起了旧日所闻,悄声感慨着:“当初为了姑娘,大人同公主还大吵了一架。”
“大人的性子温和,从不违背公主之命,可那日偏是在给姑娘降罪一事上争吵起来,全府的奴才都听见了。”
方才言语的侍婢点点头,连声附和:“在大人的心里,想必姑娘要比公主还重要。”
这些婢子说的,是东窗事发的乞巧,公主得知她与驸马的牵连,她吓得浑身发抖,失魂落魄地走出府,却迟迟未等来公主的降罚。“我等他出来……“孟拂月有稍许失神,口中喃喃。如今的她已无所求,只想有个栖身之所,安稳过活便好。她跪于殿阶候了半时辰,室内无人走动,轩窗里映出的光影都不曾晃动。适才那几语说得响亮,他在房内分明听得见,竟不来同她说一句话。又过两刻钟,深宵寒露重,两旁的侍婢困倦地打起了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