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共瞠浑水
堂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就着昏暗的光影,阿念将饭菜羹汤分作两份,给桑娘喂一份,自己吃一份。饭菜量大,吃饱后还剩下许多,全被一双瘦白的手揽进队影里。
“好吃。“藏匿在暗处的少年郎含糊说着,“这医师,瞧着不好相与,煮饭倒有几分本事。”
阿念问:“很不好相与么?”
其实原本她觉得秦屈人挺好的。初次见面给她分莲子,第二次又帮她纾解筋肉酸痛。那时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认识她来自何处。若不深交,便是一段愉快经历。
“没吃过苦的人,眼睛向来是长在脑门上的。“枯荣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今日能对你好,明日便能不对你好。总归这种′好,也不值几个钱,费不了他们多少心思。”
阿念很惊奇地看他。
“你今日竟然这般聪明?”
“我哪一日不聪明?"枯荣托着下巴,懒洋洋道,“白天我替你看过了,他们闲得很,在你身上较劲呢。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别的用意。”这么闲的么?
不见得秦屈有多么深切的情意,更不见得裴怀洲喜爱她。若真拿她当个玩意儿争来抢去……
阿念起身就去找那两人。
秦屈和裴怀洲已经用过饭,前者亲自动手收拾碗筷,后者漂漂亮亮站在院子里欣赏月亮。阿念走到裴怀洲面前,问:“天色晚了,裴七郎君不下山么?”裴怀洲惋惜道:“本想回去的,下午听说你想吃煨栗子,我进山采摘,不小心受了伤。腿脚尚且有些不灵便,只能借宿此处了。”阿念盯着他的脸:“为我摘的栗子?”
“自然是为你摘的。"裴怀洲微笑,“以前你总厌我打搅你,如今我想做些事情,让你开心些。”
一面说着,倾身靠近阿念,抬手摘掉她头顶不知何时沾上的树叶。木莲香落了满脸,轻柔衣袖拂过鬓边。阿念抬头,望着裴怀洲皎皎如明月的容颜,恍象意识到,这人在勾引她。<1
他居然真的试图勾引她。
以往阿念觉着情爱容易又浅薄。如今发现,没有情和爱,裴怀洲竟也能作出如此真切的姿态,何尝不算为她用心。
“我还没见过郎君采摘劳作的模样呢。"阿念弯起眼睛,“不如明日我随你进山,让我再瞧瞧?”
裴怀洲神情微顿。
洗完碗筷的秦屈擦着手走出来,路过他俩,语气平平道:“他不会干活,你腿若是不疼,你与我去。”
裴怀洲立即答应阿念:“好,明日我们去采栗子。”阿念目光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儿,再开口时,声音便有些轻快:“那可太好啦,我很期待。"<1
杏林小院只有一间卧房,如今卧房判给了阿念,秦屈搬了被褥去书房睡。裴怀洲颇为嫌弃,毕竟书房空地不够,自己若不想和秦屈挤着睡,只能躺到破损严重的地方,抬头都看不见屋顶。
他挑挑拣拣找了块儿最干净的地儿,折腾半天总算和衣躺下,仰面对着细碎星辰与半轮弯月,叹道:“这倒让我想起曾经读书的日子。你我同窗而读,夜里共谈文章,醉卧星河。”
秦屈道:“此一时,彼一时。”
裴怀洲笑意清浅,眼里盛着碎散的光。不见厌憎,但连呼吸都藏着厌憎。屋内,阿念将纠缠不休的枯荣推下床榻,要他别来打搅自己睡觉。枯荣不肯走,趴在榻边,问她:“阿念,季家你再也待不得,可主人要我带你回去,如何是好?”
阿念道:“你别回去找季随春,不就解决了?”枯荣愣了愣,睁大了狭长的眼。半晌,才道:“我不能不回去,他是我如今的主子。我这种人,只能为主人卖命的。”“那你就自个儿回去。就说没找到我。"阿念用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打了个呵欠,“谁让你把命卖给他了,没卖给我。"2卧房里的灯燃尽了。
阿念渐渐睡去,枯荣独自守在榻前,捞一捞她垂落下来的头发,久久地安静地坐着。
次日,用过早饭,阿念便催促裴怀洲动身。裴怀洲看一眼秦屈,只好换了衣装,戴上僮仆连夜送来的手套,拎着手杖出发。秦屈给阿念准备了个竹篓,以及勉强能穿的草鞋,送她出门。
一路送送送,走了半条山道,裴怀洲忍无可忍问:“你究竟要送到哪里?”秦屈回他:“我担忧你们摔落山涧,决意同行。”裴怀洲笑了一声,可能是气的。他戴着纱制的手套,捉住阿念胳膊:“走,我们先到前面去,我知道走哪条路。”阿念正忙着给自己的竹篓插野花。被裴怀洲拽着走,回过头来,视线与沉默的秦屈撞在一起,嘴唇抿起浅浅的笑。她背上的竹篓碎花摇曳,衬得面容鲜活轻盈,甚是可爱。
秦屈不由加快步伐。<1
“你走快些。"阿念低声对裴怀洲说话,“他要追上来啦,要追上来啦。”因为语气掺着笑,很难辨认出煽风点火的意味。裴怀洲真就拉着阿念开始跑,跑过山路拐角,越过起伏土丘。秦屈的身影被远远甩在后面,以至于他呼喊的声音也不再真切。
“不要往那边走,那边容易踩空……
“那是什么?是栗子树么?"阿念几乎同时叫出声来,指着右前方葱茏层叠的绿树。裴怀洲其实不太记得路了,闻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