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枯荣穿上后,倒被这颜色衬得肤白鲜嫩,多了几分天真活泼气。
阿念没见过这样的,不免多看几眼,他便笑眯眯凑过来,在她面前转圈:“我好看么?”
盛宁年间,自下而上都有尚美的风气,无论男女都推崇肤白貌美之姿。枯荣样貌不算好看,但生得白。不似裴怀洲那种温润玉石般的精致白皙,是不见血色毫无活人感的白。
兼眉眼狭长似柳叶,如此显摆自己,便像个狐狸精怪化了形,有种说不出的诡谲感。
阿念嫌弃地往后仰了仰脑袋:“不好看,丑。”哪知他指着她哈哈大笑:“下巴,下巴肉出来了,哈哈哈!”阿念…”
有病。
两人正闹着,整理好仪容的季随春出来,弯着眼睛制止道:“该走了。”季随春的新衣裳偏雨青色,面料精细许多。墨黑的发丝拢在脑后,束了浅色幅巾。虽说年纪尚小,这么一打扮,隐约得以窥见日后俊秀风姿。阿念却想起秦屈来。那人也爱穿青色,以前没留意,如今想来,秦屈身上的衣袍料子看似普通,贴着肌肤却舒适得很。原来是她没见识,不是他朴素窘迫她跟着季随春出门。大家族规矩繁琐,要先去拜见三房老爷夫人,再跟着三房的人一起到主宅探望祖母。从祖母的院子出来,再挨个儿去见各房老爷夫人这期间,阿念都得低着头,跟在季随春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不能乱打量,也不能乱走。
所以她没瞧见老夫人的模样,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妇人。到了大房这里,没见到大老爷。这人据说以前在扬州做官,官任典学从事,算是季家最厉害的读书人,近年却沉迷修道,辞官不问俗事了。大夫人出身顾氏,看谁都冷冷的,说不了几句话就把季随春打发出去。再绕道拜见二房,此处屋舍奢华耀眼,处处摆满了阿念认不得的玉器摆件。书房干净雅致,但墙上挂的字画,瓶中玲珑剔透的玉梅,瞧着都不便宜。季随春先到书房见二老爷。阿念站在外面等。隔着半掩的门窗,她听到二老爷温和的嗓音。
“不必如此客气,都是家里人。你去陪二婶说说话罢。”阿念头皮炸麻。
她认得这声音。当初误闯桑娘院落,外面那个絮絮叨叨的中年男子,原来正是二老爷。
季随春出来了。阿念跟着他,进到侧屋里,隔着朦胧细纱屏风,窥见里面端坐的二夫人。容貌美丽得像幅画,眉眼笼着烟雾似的哀愁。这样貌,确与裴怀洲有几分相似。
阿念记得这是裴怀洲的姑母。
可是,按照她先前偷听到的话语,十二年前二老爷奉旨与桑娘成婚,桑娘必不可能是侧室。裴怀洲的姑母出身名门,也不可能做小。那么,二夫人应当是后娶的?
以什么名义后娶?
阿念忍不住猜测。或许二老爷对外宣称桑娘亡故,又与裴家千金喜结连理。裴家愿意将人嫁给他,定是两家达成了什么约定。“我听怀洲提过你,前几日他来信,夸你小小年纪读书认真,能过目不忘。”二夫人轻声细语,夸了几句体面话,“我这里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你且去旁边屋子,跟这几个不省心的姊妹兄弟说说话。”季随春道谢,缓一缓气息,又撑着虚弱的身子去寻二房的郎君娘子。这回阿念只能站在庭院里等。枯荣原本和她一起,后来有人传他进去,说是季应玉稀奇枯荣样貌,觉着像话本子上的妖怪,故而要看一看。于是只剩阿念在外边。等着等着,一列婢女端着鲜果新茶经过廊道,看到她后纷纷目露惊讶。阿念也认出来,这些人是昨儿药房吵架的婢女们。她们将东西送进郎君们所在的屋子,复又出来,路过阿念身侧。有人低声问:“你好了?”
阿念嗯了一声。不知谁给她手里塞了东西,她展开手心,竟是一枚小巧玲珑的桃仁饼。再抬头寻找送东西的人,那些婢女已经钻进垂花门,瞧不见背影了忽听得猫儿咪鸣叫唤,阿念四下张望,果然在前方廊角看到一只毛发蓬松的三色猫。它跃上栏杆,又抬起爪子腾跃扑抓院中飞舞的粉蝶,身后的大尾巴晃来晃去,甚是可爱。
阿念的眼睛便黏在大花猫身上,挪不开了。那猫扑来扑去,离阿念越来越近。许是穿了水红的衣裙,这昏头昏脑的粉蝶扇着翅膀落在裙面,引着猫儿扑过来,勾住了她的腿。哦哦哦哦哦!←2
好软,好可爱!
周围没人,阿念没忍住,弯腰一把搂住大花猫,胡乱揉搓它的脑袋脊背。这猫也不怕生,只浅浅挣扎几下,就呼噜着翻过身来,要阿念揉它肚子。怎会有如此懂事的好猫!
阿念伸手,掌心心刚要挨着热烘烘软乎乎的肚子,前方传来冷淡嗓音:“妙妙,回来。”
那猫立即翻身,奔向廊道。阿念抬眼,先是望见了一只挂着红玉镯子的腕子,然后才看到对方的脸。
那是个身形纤弱的妇人。带着几分病气,依稀可见昔日美貌。大花猫扑到妇人怀里,她抱起来,仔细摸了摸,才望向阿念。“你就是阿念么?昨夜我的婢子提起过你。“妇人开口,“过来,让我瞧瞧。阿念走进廊道。她不确定这个人是谁,因而犹豫着没有出声。“唤我雁夫人就好。"妇人上下打量着阿念,目光藏着阿念读不懂的审视,“你没听说过我么?”
阿念摇头,弯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