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七十一章
由南到北,越靠近北方,天气就愈加寒冷。十一月的时候,虞妙书一行人进入魏州。魏州是下州,地界没有湖州广阔。这边地势平坦,不像南方到处都是山峦,因着接连两年大旱,当地穷困潦倒,到处都灰头土脸。
虞妙书他们这些南方人过来很不适应,冻得跟什么似的。宋珩是北方人,懂当地的方言,问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当地百姓告诉他们,这两年大旱,地里长不出庄稼来,饿死了许多人,不少百姓出逃,往其他州跑了。
魏州隔壁就是湖州,虞妙书忙让宋珩问湖州那边的情况。那边同样如此。
虞妙书有点懵,看着宋珩道:“北方不是要比南方那边富裕吗,怎么管成了这般模样?”
宋珩也摸不着头脑。
大周朝的经贸政治中心在北方,湖州离京畿只隔了两个州,治理成这样也着实诧异。但两年大早,当地百姓流失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路过魏州有见到祈雨仪式,也见到村民跟疯了似的去打什么旱魅。虞妙书不懂什么是旱魅,还是宋珩解释给她听的,说是引发旱灾的怪物。若有产妇生出畸形的婴儿,就会被认为是引发旱情的旱魅,会把婴儿抢来摔死。
虞妙书听得直皱眉,觉得那些人大约是疯了。可是仔细一想,在这个农耕时代,两年干旱,也确实会把人逼疯。
从魏州到湖州的途中,所见所闻糟糕透顶。一边是流民逃命,一边是穷困潦倒,天气又冷,官道上见到冻死骨,连破烂衣裳都会被扒掉。
虞妙书哪里见过这种情形。
就算朔州民乱,她过去时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没见过那现场,自然没有直面造成的冲击。
而现在不一样,她见过骨瘦如柴的尸体,就那么摆在官道上,也见过秃鹫围到一起啄食的情形。
当时虞芙还好奇问它们在吃什么,张兰捂住她的眼睛,叫她不要看。一行人灰头土脸的,个个都穿得褴褛,怕被流民抢。等他们抵达湖州地界已经是腊月十五了,老天爷不长眼,下起一场雪来,人们被迫在一家客栈逗留。
住宿的价格昂贵,因为当地的粮价贵得唬人,一斗米得三十多文,虞妙书记得奉县一斗米才十五文,更别提肉类,各种物价飞涨。她忍不住同宋珩发牢骚,是不是离京畿近,物价也沾了光?宋珩颇觉无奈,道:“许是因为受灾的缘故,若是寻常时期,想来没这么离谱。”
这场大雪下了数日,虞妙书冻得跳脚,天天待在屋里烧炭盆取暖。客栈的雇工们特别珍惜水资源,把干净的积雪收集起来储存,待它化成水便可使用。
不少百姓都这么干,家里头能用得上的容器统统取来存放积雪。宋珩闲来无事,便跟客栈小二唠了阵儿。
店小二说这两年大旱饿死了不少人,有些地方的庄稼地颗粒无收,有些运气好点的能有一半。
粮食价贵,布匹更不消说,再这么旱下去,老百姓着实活不起了。宋珩皱眉问:“朝廷没有赈灾粮下来吗?”店小二:“有倒是有,可是那点粮够什么,还掺了沙和糠呢。”说起这两年的混乱,店小二抱怨不已。地方官不作为,任由粮商坐地起价,朝廷的救济杯水车薪,到处都乌烟瘴气。今年下了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只盼明年能多下两场雨。过来的人们个个不习惯,之前胡红梅膀大腰圆,这会儿也瘦了许多,因为水土不服,连洗个澡都成为奢侈。
那些年纵使条件再差,虞妙书都没觉得挠心抓肺。唯独跑过来哪哪都看不顺眼,气候不适应,饮食不习惯,还摊上一堆糟心事,路过的狗都想踹两脚。宋珩很是无奈,他觉得她的运气有点背,去奉县欠一屁股债,去朔州民乱,来湖州更坑。
虞妙书不禁怀疑黄远舟是不是故意整她,净给她整事下来,没有哪一件是好的。
张兰也满腹牢骚,尽管屋里烤着炭盆,仍旧缩成鹌鹑状,她无奈道:“若是爹娘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多半吃不了这种苦。“又道,“这雪下得没完没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消停。”
虞妙书没有吭声,戾气重得很,看谁都不顺眼。张兰也不敢多说,不用猜也知道,这边多半又是一堆烂摊子,谁碰谁知道。在客栈逗留了七八日,天空才放晴了,外头积雪厚重,两个孩子甚少见过雪,无不兴奋好奇。
他们哪里知晓人间疾苦,这场雪,只怕又冻死不少人。租了两辆骡马车前往州府樊城,路边的积雪泥泞脏兮兮的,都不敢下脚。人们蜷缩在马车里,个个缩着脖子,无比怀念朔州的气候。也幸亏他们的条件好,虞妙书内里穿的是鹅绒袄,外头则是粗麻布衣。不过吃的差,大部分是粗粮,荤腥都少了许多。张兰乐观想着,等到了州府安顿下来,待二老过来后,有他们接济,日子肯定能好过些。
这些年酒坊每年的分成也攒下了不少,不说置宅,养一家子是足够的。在去往樊城的途中,接连下了好几场雪。如他们预料那般,冻死了不少人。这边的冬天可没有南方的冬日温和,动不动就大雪洗礼。不过化雪后能滋养土地,至少开春的庄稼能得到保障。
等他们顺利抵达樊城,已经是正月底了。
到底是上州城市,樊城的建筑比南方大部分城市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