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给了一串红绳铜板,有十九枚,意喻新年又长了一岁。他像长辈那般,言语温柔祝她余生被命运善待,顺风顺水。张兰和胡红梅夫妇也给了十枚铜板,因为她年龄最小。如果说昨日她扮演的是兄长虞妙允,那今日的这一刻,则是她虞妙书。那十九枚铜板仿佛在告诉她,他们知道她是虞妙书,记得的也是虞妙书。一下子得了四十九枚铜板,虞妙书欢喜不已。甭管她平时装得有多老沉稳重,也始终不过是年轻女孩,多少还是有点孩子心性,等会出门定要去买福彩试试手气!
用过早食,收拾妥当,一行人出门。
今日初一街道上的商铺几乎都关完的,只有陈记质铺开着,因为许多人跑去买福彩,要在祖宗的坟头上蹭好运气。
街道上也有卖香烛纸钱的,生意也不错。虞妙书让刘二把四十九枚铜板全拿去买福彩,众人哭笑不得。
骡马车慢慢悠悠往城外去了,路上虞妙书兴致勃勃拆那些布帛。出门之前她就带了剪子,拆了一枚又一枚,结果都没中。张兰觉得多半是打了水漂,但又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只抿嘴笑。途中遇到衙门里的杂役,有人打招呼,是宋珩回应,因为虞妙书没空。本以为四十九枚铜板打了水漂,结果拆到第三十七枚布帛时,居然中了一匹素绢。
虞妙书高兴坏了,笑得合不拢嘴。
张兰不识字,探头问:“真中了?”
虞妙书指着布帛上的内容念给她听,她也跟着乐了起来,一匹素绢得卖几百文,血赚!
外头的宋珩着实好奇,虞妙书把中彩头的布帛递给他看,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虞妙书红光满面,豪气干云道:“开年第一天就走狗屎运,今年我肯定会发大财!”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那份喜悦感染了所有人,都觉得新年第一天就中彩头,今年肯定是个好兆头。
胡红梅拍马屁,说了好些讨喜的话语,哄得虞妙书开怀。剩下的布帛她让张兰拆,因为拆得手疼。
骡马车出了城,朝最近的乡野走。
官道上不少人来往,男女老少各自挎着篮子去祭祖,路边也有卖香烛纸钱和胡饼饮食的,趁着新年赚点小钱。
虞妙书嫌骡马车颠簸,下来走路。
昨日太阳许是出得太猛,今日偃旗息鼓没了影子,天空阴沉沉的,走路倒不会热,正合适。
远山重叠,勾勒出连绵起伏。
沿途往乡下走,有些地种了冬小麦,此刻进入越冬期已经停止生长,只待天气回暖返青。
路上时不时看到人们在乡间扫墓祭祖,虞妙书背着手,行走于天地间,她其实并不喜欢乡间的寡淡,因为代表着落后,贫穷,与愚味。可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又是她的祖先,脚下的地也是曾经养育过她的地方,只不过中间跨越了上千年的时空。
似有感触,她说道:“光靠种地,想来极难养活家口。”刘二接茬儿道:“郎君说得是,自己的地还好,若是佃户,那才叫艰难呢。”
沿途每一块田地都有主人精心打理过,绝无半点荒芜。但凡有点空余,多数都种了桑树,因为要养蚕。
村落的房屋自然比不得城里,家庭好点的是茅草房泥巴墙,也有用竹编再糊上一层泥巴盖的,还有则是简陋草棚。
村民们大多数都营养不良,孩童面黄肌瘦,常年缺衣少食,自然养不出好体魄。
虞妙书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贫穷,她同宋珩道:“往日天天在衙门,哪里知道地里刨食的不易。”
宋珩:“这便是读书人都想科举入仕的因由。”虞妙书嘲弄道:“入了仕又如何,地方衙门欠了一屁股债,而这些钱款多半又落到了老百姓头上,甭管他们种多少地,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宋珩没有吭声。
虞妙书也知道一亩田地的产量很低,就算在华国,杂交水稻没有出来之前,吃不饱仍旧是大多数。
纵观整个历史,上下五千年,吃饱饭的也不过是这三十多年。宋珩知她所忧,说道:“农事为重,育种尤为重要。”虞妙书点头。
一路上二人说起田间地里的辛劳,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他们入了一处村落,到一农户家讨了顿饭吃。
张兰给了一百文铜板,让主家随便做点吃食便可。那家的妇人很是大方,特地杀了一只公鸡款待。
户主家中有七口人,三个老人,一对年轻夫妻和一双稚子。除了公婆外,丈母娘也在这里养老,因着是独女,老丈人去年又病逝了,腿脚也不方便,于是夫妻商量着把岳母接过来一起生活。平时家里的孩子主要由岳母照看,其余人则忙地里头。他们家勤快,公婆也能干,种的是自己的田地,有近二十亩,还种桑养蚕织布,生活勉强能应付过去,但也不敢生病。
妇人们在灶膛前忙碌,胡红梅也去帮忙。张兰看到那双稚子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儿女,给他们几块饴糖吃,哄得孩子们高兴。几人坐在院里闲谈,虞妙书问起这两年的收成,户主钱老儿用方言道:″嘞两年还算好。”
提起庄稼地,钱老儿打开了话匣子,说他们家的条件在村里算好的,精打细算勉强能糊口,就是一天到晚都要在地里头劳作,收成才好点。虞妙书问起种粮,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