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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三)(1 / 3)

第40章孤儿(三)

平城风雨飘摇,远在怀朔的济阴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帐下的幕僚聚讼不已,有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反了的,有说等等看朝廷态度的,也有说想法儿联络太上皇帝清君侧的。

拓拔郁扶额一一他不过是想贿赂穆真一把,叫他想法儿把于栗放了,他好找人灭口。哪晓得他前脚将人灌醉,钱和美人才刚送来,嘿,后脚穆真就跑了。跑了也就算了,他他他……还坠马死了……

哎!这叫什么事儿!

若他跟太皇太后说,这是个意外,怀朔天寒地冻的,他就是图点舒心钱一一她信不?

拓拔郁大腿拍断,呸,鬼才信!

反吧?北边的高车恨他要死。信不信他前脚举反旗,后脚高车五部就会与朝廷南北夹击他!

投靠太上皇帝去?京里的密探早传回消息,说这位被架空后,学佛学魔怔了,现在大权都在太皇太后手里!

屋内忽而一静。底下的人都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他表态。拓拔郁捂着疼痛欲裂的脑门,牙关紧咬,被酒色浸得混沌的眸子寒光一闪一一哎,这个境况,只能做两手准备了!

故而,五日后,当王睿与苻承祖轻车简行,满面寒霜,却分明只是下旨问责时,这位钻钱眼儿里的诸侯心内狂喜,颤着手将高高举起的酒盏小心翼翼地搁回案上。帷帘后,数十名刀斧手亦跟着松了口气一-有活路,谁愿意当反贼呢?怀朔的风声吹不到平城。随着白昼渐长,久违的暖意终于吹开百花。仿若一夜春风,京城处处鸟语花香。

冯妙莲一直告假陪着穆砚。冯诞来催过几回,可见到穆家兄弟阴恻恻的眼神,他也不敢多话一一总归是朝廷欠他家的,谁敢挑刺?穆家原有三年丧期。但太皇太后正是用人之际。兄弟二人身为冯家心心腹,皆被夺情。

穆泰早早被叫回宫内行走。穆砚么,太皇太后怜他年幼,没有强求。这晚,穆砚刚把冯妙莲送走,回头就见兄长斜倚着月洞门,正耐心地等着他,似有话要讲。

兄弟俩胡坐在空荡荡的院落里,望着天上的繁星,聊了许久。这也是他俩在父亲走后,第一次谈天。

穆泰告诉弟弟一一武将本就是把脑袋搁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嫌坠马死得憋屈?这情形战场上多了去啦!真当减员全是战死的?错啦!怕冷冻死的;体弱病死的;受伤没能及时包扎,流脓死的;军粮不够,活生生饿死的;甚而玩女人,马上风的…哪种都有。

“呵!我为什么要你入候官曹?至少它是文官,活得久!"穆泰苦笑着对弟弟道。

穆砚闻言,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掌心不语。翌日,冯妙莲再来找穆砚时,他正神采奕奕地在院中练剑。她面上一喜,可很快又蹙起眉头一一斩衰边沿不齐整,粗麻将他的手腕划出道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仍在那儿跳转腾挪,舞得风生水起。剑花在空中戈出凌厉的声响,好似在哭。

冯妙莲上前想拦住他。

穆砚不意她忽然冒出,赶紧收力,剑花斜斜一挽,别到身后。“以后不许这样!"他长眉微蹙,后怕地责备道,“太危险了!”要不是他收势快,剑锋很可能会伤了她。

“先担心你自己吧!"冯妙莲瞥了他一眼,指着他手腕上被粗麻划出的血痕,“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

穆砚这才看到自己小臂上磨蹭出的细小伤口,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然而冯妙莲不听他的,径自拉着他到内室,问了他紫草膏的位置,取了来给他上药。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在那些渗血的伤痕上,继而又捧起他的胳膊,像抱着一截珍宝似的,嘟起小嘴,对着吹了吹。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好似一缕春风,轻轻扫过他凌乱的伤口,刺挠的疼痛瞬间化为软织的甜意,却衬得他的心尖儿更苦。

穆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低声道:“二囡,我当不成将军了!”冯妙莲的动作顿住,指尖的紫草膏凝在半空。就听他继续道,“阿兄说得对,武将的命太轻贱。”他扯了扯嘴角,手腕上的血痕在药膏下愈发刺目,“阿耶一生戎马,最后死得像个笑话。”

“谁说的!"冯妙莲抬起亮莹莹的眼儿,里面满是对这位姑父的孺慕之情,与穆砚的失落形成鲜明对比。“姑父是大英雄!堪比……李广!”她知道的名将不多,飞将军算是一个。<1穆砚却苦笑摇头,李广?可不是么!俩人连结局都很像!冯妙莲看不得他这样。

“当不成就当不成呗。你脑门上又没刻着′将军'二字!再说,"她好奇地凑过去,“你怎么知道自己成不了将军?大姑给你找神算了?”穆砚被她这不着四六的问题狠狠一噎。半晌,告诉她,“我下月要进候官曹了。”

冯妙莲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但肯定差不了。宫里的姑母还能害他不成?“挺好的呀!"她轻快地道。

彼时窗外春光正好,一枝西府海棠俏皮地探进屋里。穆砚抬手折下那株淡粉的小花,轻轻别在冯妙莲的鬓边,顺势揉了揉她的鬟顶,面色复杂地看向她一-她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可听过一首童谣?

候官曹,鬼来嘲。

昼捉影,夜难逃。

纵铁骨,魂也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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