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还以为咱们小家子气呢!我不妨事的,教二郎媳妇掌家,我好享清福!”“就是,七娘本来没有把着钥匙不放的心,你这么一弄,外人还以为是她占着不放呢!"裴氏也道。
焦氏哽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剜了这个大姑子一个眼刀。刘氏的突发奇想被她们言辞驳回去了,有些挂不住脸,开始觉得这事心烦,只得摆摆手,“那就算了,依你们就好!”焦氏松口气,转过脸来,才对文照鸾道:“那便定了。我那里收拾收拾,后日把账簿子和库房钥匙给你。”
跟着又说了些勉励的话,文照鸾左右照单全收。这事,无论谁看来,似乎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两日后,文照鸾拿到了裴家库房的钥匙,以及厚厚五大箱的账簿。钥匙且搁在一边,她先看账簿。
账簿分本宅收支与外头店铺子的出入两类。前一类,文照鸾教玉真核查;后一类,她自己翻看。
裴家如今在长安,有十五间铺子,种类不一,上至珍玩古器、下至针头线脑,都有各自的账簿。自然,更琐碎详细的收支要去铺子里查,她手上的是粗略一些的名目。
文照鸾择了几间大的铺面,一一从头翻到尾。看完后,心中叹服:不愧是账目上的高手,掌家了多年的精细人,焦氏这一手账,做得真是天衣无缝。
一一打从前几年开始,铺子便逐渐由盈转亏,到如今,已是连年赤字。光看账目,教人心惊肉跳,还以为裴家早已债台高筑了。这就是焦氏殷勤答应教她掌家的理由。
若按账目上来,文照鸾要填平亏空,除了拿出一半的嫁妆,毫无他法。她花了一整日的时间,逐条抽看账簿。
期间,大嫂王氏来过一回,一面腰肢款款地往前走,一面四下瞧院中、屋里的摆设,又见文照鸾案头摆满账簿,不由得为她不值:“若是桩易事,也不必等到你来才交接了。我与三弟妹比你还早来裴家呢!这是块烫手山芋,沾了就用不脱的。你要是听我劝,趁早把它还给伯母…”文照鸾只是笑,并不怎么搭理她。王氏自觉没趣,总之已探了口风,便也得意自若地回去了。
玉真那头也瞧得差不离,报回来道:“大致是平的,纸上瞧不出什么来。”“所以光是埋首故纸堆是没用的。“文照鸾阖上账簿,秋水的眸子十分平静,“接下来几日,我想去各个铺子里看看。”这不是新旧的交接。对她而言,这是一场战争,她若输了,落到拿嫁妆填补的地步,就不仅仅是亏嫁妆的事。她会沦为整个裴家的笑柄,从此丧失在所有人心中的威信。最后,少不得还得由焦氏来管中馈。这一日,饭菜是由永儿端进房里来的,翠袖从旁帮忙。饶是如此,文照鸾吃喝得仍旧不多,大部分心思都在账簿上。屋中气氛有几分压抑。翠袖也晓得势头不大妙,忧心起来:“若是作假还好。倘若真是裴家收支不抵,寅吃卯粮,亏空多了,该怎么好?”恰巧逢着天晚,外头脚步声迈进屋,裴石在这当口回来了。文照鸾微笑起来,抬眼望去,正瞧见他从水晶帘后转出来的身形,高大峻拔。
“二郎,你从前营中,若是连年欠饷,兵士们如何?“她冲他问。裴石才刚进屋,也不知她们里头聊到什么,莫名其妙地答了:“什么连年,欠上半年就得闹营。”
这不就是了。
“铺子不正一样?“文照鸾不觉唇边带笑,心中早已是笃定,“长安寸土寸金,开一间铺子,别说连年亏损,亏个一二年,若没有大笔的银钱耗着,就得卷铺盖走人。若按裴家的账面上来,这些年大亏小亏无数,怎么铺子还张罗得好好的?”
裴石弯腰,抄起了她案边最上头几本账簿子,清风翻书似的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发觉看不懂,便又抛回案头,动作粗鲁了些,得了文照鸾转过来一个白眼。
他则借故灯火太暗,气定神闲地到烛台旁,又多点了一串烛枝,擎到文照鸾身旁了。
文照鸾这才发觉天色早已黯淡深沉,瞧了一整日的账簿,头脑有些发胀,做结语收尾:“总之是神是鬼,明日咱们去瞧瞧就是。”“去哪里?"裴石插话。
“去铺子里查账。”
裴石来了兴致,“正巧,明日是七月三十旬假,我陪你去。”文照鸾盯着他。他兴致勃勃,身形动时,每回惹得灯火幢幢,愈发不定地照耀在脸颊与肩臂上,投下起伏摇曳的影子。他面容时暗时亮,暗时深沉凝重,亮时蓬勃英姿,贲发的力量感与近乎野蛮的生命力,凝集于一身。若以解开家世与俗名桎梏的眼光去瞧他,他这样独特的人,实在是万一也难挑其一。
做不成夫妻,他们至少还能做朋友。
“那行。"她应下来。
第二日,他们起了个大早,天不亮便各自梳洗。文照鸾挑了一件行走方便的圆领袍,裹了幞头,胸上约略束了几圈,做郎君打扮,但依旧匀了淡淡的妆,任谁也不会错瞧,以为真是个郎君。这么一来,反倒更比平日显得风流了一些。裴石早在外头等,自个儿拿了把大蒲扇,坐在廊下,倚栏翘腿,歪歪斜斜;听见开门动静,回头望去,眼一亮,口里溜了声哨,“哪里来的俊俏郎君?灰蒙蒙的黎明下,文照鸾枝纹小袖短勒靴,高挑颀长,窄窄的腰身上青玉袍带,挂着一柄乌黑古朴的匕首。
裴石上上下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