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苦不堪言,较她在时何止艰难百倍。即便不为私仇,为这魏博万千子民,她也必须回去。赵翼将镇将府最宽敞舒适的主院腾出给萧沉璧,独门独院,陈设俱全。他自身虽力求俭朴,为她准备的一切却极尽周到,连寝具都换成了柔软的蚕丝锦被。
然而,夜深人静,萧沉璧躺在榻上,却辗转难眠。白日忙碌尚且不觉得什么,夜晚一安静下来,身边没有人,便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将极其重要的一部分遗落在了长安。也许只是认床。
萧沉璧安慰自己,特意将大夫开的安神汤喝了,身体的确涌上一股困意,但脑子十分清醒,无数画面纷至沓来,挥之不去。其中大多,都与李修白有关。
有当年在战场上搭弓射箭射向他的那一瞬,有在进奏院里拆穿他的假死,将他强留下来的一幕,还有第一次清醒的肌肤相亲,第一回唇齿交缠,更有被困湖底濒死之际,他向她伸来的那只手……
最多的,则是大婚当日,在火海中,他将她推出去的那一幕。她不禁想,若当时她没有将那根金簪狠狠刺入他心口,他是否就能有余力自行脱身,不必葬身火海?
但他若是能逃出去,必然又不会放过她,她会继续被他关着,重复那些令人窒息却又沉溺的日夜。
他死了才好!
死了,就再没人能阻拦她。
如今庆王倒了,他也死了,她只要能夺回魏博,便能夺得天下!道理如此分明,可脑海中那幅他将她推出火海的画面却愈发清晰。那一日,虽然不想承认,李修白一身婚服,竞是前所未有地好看,风华胜却天下所有的男子。
还有,那时,他似乎在笑。
笑什么呢,明明他都要死了!
是在笑她能活下来吗?
他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何必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萧沉璧恨不能抓住他问个明白。可惜,他已化作飞灰,再无应答。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直至月过中天,仍无半分睡意。又或者,他根本是故意的。
即便死,也要她永世难忘,刻骨铭心。
此人当真诡计多端,可恶至极!
但为什么一想到他,心口就空荡得发慌,又揪紧得仿佛被攥住?实在无法入睡,她索性起身,去院中散步。月色极亮,清辉遍地,比长安的月更为皎洁。望着这轮明月,她蓦然想起栖霞庄那夜,她佯装醉酒,伏在他背上,任他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踏着月色下山。他那张嘴从不饶人,肩膀却沉稳可靠,也极能忍痛。她被他欺得狠时,从不留情,不是咬他肩头,便是挠他脊背。当然,他也从不吃亏,若被她挠得重了,便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专挑她脆弱之处一记又一记反复折磨,直至她筋酥骨软,连抬手的气力都耗尽。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萧沉璧骤然回神,惊觉自己竞又想起了李修白。或许是腕间这对金镯在作祟。
她从大火中逃生时,婚服和花冠全都扔了,到了魏博后,只剩下这两个金镯。
她试过无数次,但这暗藏机关的金镯严丝合缝地扣在腕上,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
他当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还要用这金圈锁住她。萧沉璧只觉心烦意乱,转身回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接连几天都烦闷不堪,萧沉璧只能强迫自己白日里拉着赵翼一同巡视军务,熟悉相州防务,才能避免脑海中一直出现不该出现的人。然而即便劳累至此,一旦夜深人静,李修白的身影还是不受控地浮现。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也总是多梦,会反复梦见那场大火。在梦中,结局常常改变,有时她和他一起被火焰吞没;有时她竟回去把他拉了出来;更多的,还是真实的那一幕,他站在火海里静静望向她,唇边含着一丝浅淡笑意。
瑟罗觉得郡主近来有些奇怪,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出神,明明回到了魏博,眼底却不见多欢喜,反而时常凝着一缕难以化开的郁色。她猜测或是因牵挂节帅夫人与少主安危,又或是忧虑魏博局势,上前宽慰,郡主却只淡淡应声,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金圈。瑟罗知晓这金镯的来历,心道郡主必是深恨长平王,连带着憎恶这束缚之物,便想方设法帮她剪断这东西。
可惜,试尽办法,金圈纹丝不动。
赵翼得知后特意去请了邺城技艺高超的铁匠,但匠人请至府中时,郡主却不见了踪影。
赵翼一问方知,原来是庆王流放队伍将经魏博,萧沉璧得讯,已亲率人马前去截杀。
他望着空荡荡的庭院,眼底神色深沉难辨。庆王如今已是阶下之囚,仅由三名差役押解,形单影只,狼狈不堪。萧沉璧没费什么力气便拦下了他。
她并未立刻取他性命,反而如同围猎一般,纵容他踉跄逃窜一段,再策马挽弓,不紧不慢地追逐。
反复几次,庆王心力交瘁,重重摔倒在地,嘶声道:“本王想过会有人来取我性命,却没料到,第一个来的竞是郡主!本王与郡主并无仇怨,郡主何苦如此折辱?”
萧沉璧指尖缓缓摩挲着鞭柄,声音冷冽:“无冤无仇?去年的燕山雪崩不是殿下的手笔?本郡主正是因此险些丧命!”庆王像是骤然想起,急忙否认:“不!雪崩之事,本王确实插手,但只在西侧埋伏人手引发雪崩,为的是算计长平王!郡主所在的山顶与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