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了片刻,瑟罗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直到赵翼脚步匆匆地推门进来。
“郡主怎么了?”
瑟罗迟疑道:“许是刚醒,神思还未归位,又或是听闻李修白死讯,欢喜过头了?”
赵翼神色一松,忙请军医入内诊脉。
军医仔细诊过后,恭敬道:“郡主身体无大碍,皆是皮肉伤,好生将养即可。只是心绪似有不宁,切忌过虑劳神。臣为您开一剂安神的方子。”萧沉璧低声道:“有劳。”
赵翼命人随军医去抓药,温声劝慰:“郡主不必过于忧心军务。魏博虽口头逞强,但我相州兵强马壮,更有太行山天堑护着,都知轻易绝对不敢出兵。”萧沉璧望向他,真心实意道:“这些日子,辛苦赵将军了。大恩不言谢,请受沉璧一拜。”
说着她便要起身。
赵翼岂敢受此大礼,慌忙上前搀扶:“郡主折煞卑职了!卑职的命是郡主给的,为您赴汤蹈火是本分,何谈辛苦?只要郡主一声令下,卑职但凭郡主差遣,万死不辞!”
萧沉璧望着眼前这位已能独当一面的年轻将领,心生感慨,不禁想起了初见他的情形。
那时外祖父尚在,她出行时看见一个瘦小的少年被几名高大牙兵围殴,随即出言制止。
牙兵连忙回禀,说这少年手脚不干净,竟敢到军营偷药,被他们抓住了。萧沉璧问了这少年,少年并未狡辩,坦然承认自己偷药的行径,声音哽咽,说是家中母亲病重垂危,无钱医治,求遍药铺,却连赊一味药都求不来,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听他道出实情,萧沉璧心头一软。
在魏博地界发生这样的事,她身为一方之主的女儿才该觉得脸上无光。百姓有难而不能救,岂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失职?命人查证少年所言非虚后,她非但替他付清了药钱,更是小小年纪便板着脸训斥了那些毫无仁心的牙兵。
外祖父得知后,夸她处置得当,说她“有仁心也有担当”。那少年便是赵翼。他母亲病愈之后,母子二人特意来到节度使府门前长跪叩谢。
萧沉璧见他孝义两全,性子也耿直,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个元随。自此,从她六岁到十六岁,赵翼始终相伴。即便后来她被囚于别院,赵翼被调往外处征战,可每次归来,他总会想方设法给她捎些物件。待到她掌握权柄,赵翼成了她最信赖的心腹之一。他才二十出头,她便力排众议,将他派来战略要地相州担任镇将。赵翼也从未辜负她的信任,这些年尽心竭力为她牢牢守着这片基业。这一拜,萧沉璧终究还是深深拜了下去。
起身时,赵翼已是面红耳赤,这位能指挥千军万马的镇将,在她面前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无措的少年,挠着头笨拙地表露忠心:“郡主,卑职是个粗人,就认一个死理一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您放心,只要卑职还有一口气在,必定助您重掌魏博,血债血偿!”
萧沉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臂:“此事需从长计议。对了,我阿娘与阿弟近况如何?”
赵翼面色骤然凝重,抱拳请罪:“请郡主恕罪!末将无能。节帅夫人救出时便已昏迷,至今未醒。少主被看守得极严,后来府中又起变故,火势凶猛,职实在无力施救。但魏博那边传来的消息,少主应当尚在人间。”萧沉璧知他已尽力,温言宽慰几句,便迫不及待地去探望母亲。赵翼将她阿娘安置得极为妥当,有女使和大夫日夜看护。阿娘静静躺在榻上,虽年近四十,容颜依旧姣好,仿佛只是安睡。萧沉璧紧紧握住阿娘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细问病情。大夫恭敬回禀:“夫人是多年积郁成疾,元气大伤。救出时便已是如此,如今一直以金针汤药仔细调养着,气色已见好转,苏醒或许指日可待。”听闻此言,萧沉璧心中稍安,又郑重嘱咐大夫再三用心。之后,她在赵翼陪同下登上邺城城楼,一边巡视防务,一边听他汇报。“…相州现今尚有精兵一万,虽不及都知的十万之众,但个个是以一当十的悍卒。加之我相州有太行天堑,易守难攻,都知即便想强攻,也得掂量掂量代价!”
萧沉璧微微颔首,神色却未见轻松。
“此外,魏博那边得知您归来,已派使者前来,要求相州归降,否则…“赵翼顿了顿,“便要加害少主。”
萧沉璧闻言冷笑:“想拿阿弟威胁我?叔父奸猾,这消息是真是假尚且难辨。我必须亲眼确认阿弟安然无恙。你去回信告诉叔父,我要与他当面会盟。”赵翼凛然领命。
萧沉璧立于城头,远眺南面魏博方向,目光沉静又势在必得。萧沉璧回来的这一路艰难,她受了伤,范娘子伤得也不轻。醒来后,她立即去看望范娘子。
范娘子倒是豁达:“不过是腰间挨了一刀,那帮小崽子,刀都拿不稳!比我们当年差远了!郡主不必为老身挂心。”萧沉璧握着她的手轻言宽慰,随即又道:“这回护送我回来,娘子磨下折损众多。这些义士的姓名,我已一一记下,其家眷必会厚加抚恤。娘子放心,待我重掌魏博之日,必为娘子,为所有死难的兄弟讨还血债!”范娘子重重一拜:“老身谢过郡主,只有郡主归来,魏博百姓方有指望!”醒来这几日,萧沉璧已陆续听闻叔父在魏博倒行逆施,施行苛政,增加赋税,强征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