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察觉……“他思忖一瞬,“不必说他究竞被下了何咒,只需说他行迹诡匿,近来时而在客居处流连,请夫人查一查他便是。”云皎聪慧,只要叫她察觉端倪,自会顺着这条线去查。是故,他这几日表面上也会正常来客居修习,毕竞白玉的目标本就是他,唯有他多在此处露面,木吒才能“合情合理"地察觉白玉的异常。“若她什么都没查到呢?"有没有这种可能。这倒也是个好问题,哪吒看他:“白玉身中咒术,你当真丝毫看不出?”“…真没看出来,你又是如何看出的。“木吒无语。如红孩儿所言,此咒的确仙神难察一-但哪吒本非肉身成仙,他并不是个寻常意义上的神仙。
莲心心能置于凡躯之中肉白骨,但它依旧是一颗莲心,依旧与他的莲花仙身相联结。
哪吒稍作解释:“我对血腥气敏锐,它身上的咒是以旁人的血为引,自然轻易被我察觉。”
木吒忽地沉默了。
哪吒侧目看他,似不解。
“你…你对血气敏感……”
一一却当了千年的杀神,浑身沾染血气,木吒难以言喻此刻的涩然感受。哪吒却似浑不在意,只道:“若我夫人细究此事,你再应答,便说因他行迹可疑,率先用师门秘术探查过一回。”
“那行,师门秘术这种话,说起来不会错。"谁都有些不可言说的师门绝学,木吒省得,便要将他引进屋内,怎料哪吒摇了摇头。“你来了不进去?”
“今日尚有一事要办。“哪吒眸色忽闪,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微微抬眸,见台阶上的木吒正认真恳切地静待下文,他一顿,鬼使神差说了真话:“我要去趟地府。”
“为何?!”
木吒果然惊疑至极,瞠目看他,欲开口,忽地想起哪吒先前所言之事,心下已猜到大半,迟疑道:“你…”
“去找麦旋风。“哪吒自行接话,语气平静,去找麦旋风,“他应是仍在地府之中。”
所幸,他非是用的莲花仙身杀了妖,而是凡躯,不受魂飞魄散的诅咒,却也因此沾染了因果。
一一正因沾染了因果,恰恰合了天庭之意。思绪及此,哪吒又想到了那日杀死麦旋风的细节,微微蹙眉。“不行。“木吒断然反对,语气急促,带着担忧,“你如今只是凡胎肉.体,如何承受得住地府浓重阴煞之气?况且,你又无魂无魄…无法以魂魄去往。“要不我替你…“木吒提议。
哪吒打断他,摇头,“这不是你的因果,既是我做的,自然我认。”风拂动丹桂,恰是金秋好时节,如云皎所言,这是团圆相聚的日子。哪吒闻见微风送来的馥郁暖香,忽而,又回想起那夜山崖前的对峙。彼时,他从她的神态语气间,窥探到了她的情绪。她所说的"不会阻止",是在不威胁她的前提下;她所说的“会杀了你”,亦是在会威胁她的前提下。
无关任何事,重要的都是不能威胁她、激怒她。云皎行事,看似坦荡无畏,实则内心仍然冲动,她考量万事,首要便是自身利害,甚至极少提及是为了大王山。
就如此次上天庭,一样说的是“她赢了”。会上天庭,也是因此事牵扯到她本身。
那便意味着她并不在意麦旋风么?
哪吒不知,不愿笃定,正如他也不愿笃定自己仍不被她真正在意般。但他想,既是自己做错了,他向来敢认,也敢当。他会弥补。
木吒静默了半晌。
最终,他叹气道:“行吧……那我去趟珞珈山,问问师父可有能护持你凡躯的灵宝。”
哪吒的杀意如今受限金箍,却肯定也有凡躯的功劳。无七情六欲,他便不会心有所思所念,便不能反思顿悟,乃至此刻明白回头是岸。
若凡躯真没了,云皎怎么办呢?这是木吒所想。一一这自也是哪吒所想,可听见木吒这般道,他还是忍不住微微蹙眉:“不必,你勿要节外生枝,菩萨既将金箍给我,亦表明佛门并不信我,你去求你师父,焉知袍不会又交予你什么禁锢之物。”言至于此,他语含讽然。
木吒能想到凡躯是关键,他岂会想不到?只是佛门对他如此半信半疑,他又怎能全然交付信任。云皎亦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便怀疑他,也从不吝啬她的宠爱,她从来都承认他的地位,甚至……对他说,他想做何事便去做。凡躯,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无法永生永世用的东西,受制于人的东西,他只能暂且用,必须另寻他法,绝不能让人一直捏着自己的命脉。
他如今有了云皎,他不能伤害她。
正因如此,他才让木吒留下,哪吒瞳眸间掠过一丝晦暗。若非还需木吒替他护法,助他将凡躯中的七情六欲剥离出来,加之此番地府之行吉凶未卜,归来后凡躯不知会受损到何种地步,他早就施计将木吒赶离。多一个人在,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有缘由,才这么做的。“根本没有弟弟心眼子多的木吒,还在辩解中,“哪吒,我想了想,还是去趟珞珈山为好,究竟是何原因,也好替你问清。”
但哪吒知晓,观音根本不会向木吒透露实情。他已有不耐,张唇想让对方别再如此天真,到底是千年来被珞珈山保护得太好,怕是连血光都极少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