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正躲在楼梯间吃泡面,嘴里含着面条说&bp;“妈我在这边挺好的,马上就要升职了“。我们都在别人期望的道路外,硬撑着走自己的路,只是她的路飘着面粉香,我的路扬着灰尘味。
九点整,王总准时来取蛋糕。他穿着锃亮的皮鞋,对那些歪歪扭扭的芒果花挑三拣四:“怎么摆得这么乱?我女儿要拍视频发朋友圈的。“&bp;我刚想反驳,小姑娘已经笑着递上纸巾:“不好意思王总,下次我们一定注意,这是送您的曲奇,请慢用。“
等王总拎着蛋糕走了,她才把那盒焦黑的曲奇扔进垃圾桶,背对着我擦掉眼泪。“每天都这样。“&bp;她的声音闷闷的,“昨天有个顾客说我们的面包太硬,其实是她自己咬不动;前天有个网红来拍视频,吃完面包不付钱,说给我们打广告了就当抵账。“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操作台上的狼藉。面粉袋空了,黄油盒瘪了,我的草莓围裙上沾着芒果汁和奶油,活像幅被小孩涂鸦过的画。这就是我羡慕的生活?没有客户的刁难,却有顾客的挑剔;不用背销售指标,却要算进货成本;不用看王总监的脸色,却要对着每一个人笑。
原来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潜规则,每个岗位都有难言的委屈,就像榴莲,有人觉得香,有人觉得臭,只有自己尝过才知道滋味。
中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我蹲在地上捡摔碎的瓷盘&bp;——&bp;刚才给客人装面包时没拿稳&bp;——&bp;碎片割破了手指,血珠滴在面粉上,红得像颗樱桃。
小姑娘递来创可贴时,我突然发现她的指甲缝里全是面粉,洗都洗不掉,就像我指甲缝里永远擦不干净的墨水。这大概就是工作留下的印记,无论你做什么,它都会在你身上刻下独有的痕迹。
下午三点,终于有了片刻清闲。我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看着对面写字楼里进进出出的人。他们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步履匆匆,像群被拧紧了发条的玩具。
我以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羡慕着面包店里的暖光和甜香,就像现在的我,看着他们时突然有点想念王总监的唠叨&bp;——&bp;至少他不会因为面包烤焦了就掉眼泪,虽然他会因为我没完成业绩而让我加班到深夜。
穿校服的小姑娘背着书包跑过来时,我正在数今天的营业额。扣除房租、水电、坏掉的面粉和芒果钱,剩下的数字比我这个月的底薪还少。她拿起根我早上搓得像油条的法棍,咬了一大口,眼睛突然亮起来:“林姐,今天的面包有股特别的味道!比昨天的好吃!“
“什么味道?“&bp;我脱口而出。
“努力的味道。“&bp;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妈说的,努力过的东西,味道都不一样。“
夕阳落在她睫毛上,金闪闪的像撒了把糖。我低头看自己的手,面粉嵌在指甲缝里,虎口的伤疤隐隐作痛,指尖还残留着芒果的酸甜。
这双手今天揉过面团,挤过奶油,切过芒果,捡过碎片,它们做的面包可能不够漂亮,却实实在在地填饱了几个人的肚子。就像我的嘴,虽然每天说着违心的话,却也靠着它签下过几个单子,给家里寄过几次钱。
后颈的麻意再次袭来时,我正在拖地。拖把撞到墙角的瞬间,草莓围裙突然变成了皱巴巴的衬衫,鼻腔里的黄油香被烧烤摊的油烟取代。我还躺在自己的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推送消息来自&bp;“发酵时光“:“今日特供:形状潦草但心意满满的&bp;''&bp;意外之喜&bp;''&bp;面包,限购一个。“
清晨的匆忙与甜
点开图片,那根歪歪扭扭的法棍正躺在玻璃柜里,像在冲我眨眼睛。我抬手闻了闻,掌心竟真的飘着股淡淡的黄油味。
手机突然震动,是王总监的消息:“李姐的别墅看完了,她说你推荐的户型不错,明天再带她老公去看看。“&bp;我盯着屏幕笑了笑,起身去洗泡面碗。水池里的泡沫沾到手上,滑溜溜的,有点像今天揉过的面团。
窗外的霓虹灯又亮了,“发酵时光“&bp;的暖黄灯光在夜色里格外显眼。我突然想去买根法棍,不是因为饿,就是想尝尝那&bp;“努力的味道“&bp;到底是什么样。或许就像这生活,有时焦了,有时甜了,有时酸了,但只要是自己亲手做的,就总有它独特的滋味。
第二天早上是被楼下包子铺的蒸笼声吵醒的。我盯着天花板上那道裂缝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林小满虎口的伤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bp;——&bp;指节处的硬茧还在,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指尖沾着点若有似无的面粉香。
爬起来找衣服时,发现昨天那件皱巴巴的衬衫被叠得整整齐齐,领口的咖啡渍居然淡了不少。我对着镜子系领带,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突然想起给面包装袋时折的边角,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前总觉得系领带是最麻烦的事,现在倒觉得,至少不用每天洗沾着黄油的围裙。
出门时路过&bp;“发酵时光“,林小满正站在门口摆招牌,草莓围裙在晨光里亮得晃眼。她抬头看见我,居然笑着挥了挥手:“早啊。“&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