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那也有风。“宋爱华咬着字眼纠正他。
“今天的药都吃完了吧?”
时钟懒洋洋开口:“吃了,都吃了,要不要检查一下?"他还歪过头,凑在面前,特意张大嘴巴给她看。宋爱华瞅他一眼,没忍住乐了:“都多少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时钟闭着眼,还是听话地将衣服严严实实地盖在自己身上,叹了口气,带了点感慨,慢悠悠地说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笑道:“我们原来都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宋爱华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闻言笑了下:“怎么,腻了?"她故意长哎一声:“也是,现在春生也大了,自个儿出去打拼了,妈也走了,这家里头啊,就剩下你和我了,天天看着是有点腻。”
她说完这句,偏过头来和时钟对视上。
两人静默了几秒,最后都忍不住闷声笑起来。时钟无奈摇头:“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我可都说不过你。”宋爱华自得:“那是,这辈子你是肯定说不过我的。”说完这句话,旁边的人没了音。
宋爱华看去,对上时钟平和却又酸涩的视线。他轻轻笑了下,带着难抑的不舍,认认真真,一寸一寸扫着面前人的脸:“那就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想多看看你的脸,听听你的声音。”宋爱华眼圈顿时一酸,但她还是强颜欢笑道:“下辈子还想找我当媳妇儿啊?”
时钟看上去像是累极了,没有再看她,而是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带着无比的倦怠和困乏,他的声音如棉絮一般,轻轻飘落在她的耳边。“那是当然了,你不知道,当初还在伽弥山的时候,听你说那儿求姻缘特别灵,所以我每天都去那寺庙里头,向菩萨求姻缘,就怕你不答应我给我当媳妇儿。所以能娶上你啊,就是我时钟这辈子修来的福分,佛祖一直庇佑着我呢,下辈子肯定也是,你和我啊,是绕不开的缘分。”宋爱华弯唇笑了笑,侧身过去,轻轻抵上他的头,一样闭着眼,开口说道:“时钟,等我们老了以后,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小镇吧,去看咱们从未看过的风景,咱们啊,这大半辈子都太累啊,到那啊,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想休息就休息多久,你觉得呢?”
时钟笑着:“好啊,都听你的。”
可惜宋爱华还是等不到时钟老去的时刻。
第二年,时钟就已经病情加重,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没有再让宋爱华花大价钱去给他买药治病,而是让宋爱华多陪陪他。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落叶撒满了一地,风簌簌地吹着,但却没有一点冷忌。
周遭静籁,但偶尔有车辆的喇叭声,还有过路摊贩的吆喝声。两个人并排着坐在院子里头,没有其他人,就那么安静而又平和地看着天边渐近的余晖,一点点渲染成橙色的金墨,大片大片地模糊着视野里的色彩。时钟坐在轮椅上,他今儿身上穿的是和宋爱华结婚时的那一套衣服。衣服很新,上面还有久放进柜子里被压出来的折痕。可昔日正正好无比合身的衣裤,如今穿在时钟身上却多了不止一码。漏风的袖子裤脚还能再塞下一个人的胳膊腿儿。他戴着帽子,裹着围巾,几乎只露出一双眉眼来,神情憔悴,却又目光平和,静静地看着天边儿许久,半响,他笑着轻轻发出一声叹息:“这夕阳可真好看啊…”
宋爱华靠着他的肩,笑道:“好看啊,那咱们就多看看。”边说着,她不忘边抬起手,将裹在他脖颈上的围巾稍微压下去些。“是不是有点闷了?”
时钟摇了摇头,抬起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不算冷,却只带了点单薄的热意,没带多少力气地拉着她。
他的目光里带着湿润的浅笑,望着她。
“爱华,这些天,我回忆起以前的好多东西,我记起咱们在伽弥山的时候,还有你陪我去上海的时候,说实话,我这一生,好像太想握住一些东西了,甚至都没实打实地好好看过几场日落,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从大学走的那天,我和你啊,站在校门口看的那一场余晖。”
他笑了下,看向天边,带着无尽的感慨,眼眶发热起来:“或许正因这样,我这后半辈子才始终都没办法走出那一场余晖吧。”宋爱华没出声,眼睛像是胀水的气球。
她怕她一出声,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是啊,那个意气风发,只谈理想和抱负的少年,自那之后,就留在了那一场余晖里头,再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是被磨平了心气,变得沉默寡言的时钟;是弯下腰,佝偻着背,一步一个脚印,真真正正用自己的身体,撑起这个家庭一步步往前走的男人。可不论过去,还是现在的他,都是她宋爱华一直实实在在爱的人。这二十多年里头,在她眼里,他从未变过。“爱华,往后的日子,可能要多辛苦你了。”时钟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妻子,眼圈泛着红,里头闪着泪光,轻轻开口。在他走后,她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了。
宋爱华攥紧他的手,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用力点了下头,嘴硬说道:“有什么可辛苦不辛苦的……
说完这句,实在憋不下去,她终于掉下泪来,但还是强笑着,故意扯着音调说道:“往后我这一个人了,不说辛苦,还自在着呢,等春生找下媳妇了,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