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交织的节奏。对于从冰冷深渊和暴烈过往中挣扎出来的他们而言,这便是最极致的幸福。
喝完粥,阿汐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林星没有立刻起身,他依旧坐在地毯上,看着儿子自得其乐地玩耍,小脚丫在空中欢快地蹬动。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放在客厅角落的吉他。那把深棕色、线条优雅的吉他,此刻正静静地立在支架上,沐浴在斜斜洒入的夕阳光辉里,琴身流淌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不再显得冰冷、疏离,或是充满痛苦的回忆。
一种微妙的、近乎温柔的冲动,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不是昨夜那种被请求后的挣扎与尝试,也不是晨起时无意识的哼唱。而是一种更主动的、更平静的渴望——想去触碰它,抚摸那些光滑的琴弦,不是因为要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对抗什么,仅仅是因为,此刻的阳光很好,心情很静,而音乐,或许可以成为这种平静的一种自然延伸,一种无声的言语。
他站起身,走到角落。指尖触碰到琴颈光滑的木质表面,熟悉的触感传来,带着阳光的温度,竟有一种老友重逢般的熨帖。他抱着吉他,重新坐回地毯上,没有选择沙发或椅子,似乎这种更接近地面、更接近玩耍的儿子的姿势,让他感觉更踏实,更放松。
小景曦看到爸爸拿了个“大玩具”,好奇地停止了咿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过来,嘴里还含着半截小鱼尾巴。
林星没有看他,只是低头,右手拇指轻轻拨过琴弦。
“嗡——”
一声低沉而稳定的音符在温暖的空气里荡开,不像昨夜那般干涩紧绷,反而带着一种圆润的、松弛的共鸣,振动通过琴身传递到他的胸膛,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
小景曦似乎被这声音吸引了,小手小脚并用,朝着爸爸的方向爬了过来,然后在他腿边坐下,仰着小脑袋,琥珀色的大眼睛(像极了阿汐)一眨不眨地看着爸爸的手在那些亮晶晶的弦上移动。
林星没有弹奏任何已知的曲子,甚至没有刻意组织完整的旋律。他只是任由指尖在琴弦上随意游走,信马由缰。有时是几个低沉而和谐的和弦,像夕阳下深沉的海面;有时是一段轻快跳跃的分解音节,像儿子爬行时欢快的节奏;有时只是一两个悠长而带着微颤的单音,如同远处海鸥的孤鸣,消散在风里。
不成调,却意外地和谐、自在。像是一种无声的内心语言,与他此刻平静满足的心境默默对话,也与腿边这个小小听众的好奇共振。
阿汐从厨房出来,用毛巾擦着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高大的男人屈膝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那把曾象征痛苦与荣耀的吉他,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而放松,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的脚踝随意地交叠着,裤脚卷起一小截,露出劲瘦的脚腕。午后的金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柔和了他眉宇间常有的那丝冷硬与锋锐。而他腿边,那个小小的、穿着恐龙睡衣的孩子,正安安静静地坐着,仰着头,小手无意识地抓握着空气,仿佛在虔诚地聆听一场专属于他的、无声却充满爱意的音乐会。
琴音断断续续,嘶哑的颗粒感并未完全消失,却奇异地融入了这午后静谧温暖的氛围里,变成了一种独特的、温暖的背景音,如同老旧木地板的吱嘎声,并不完美,却充满了生活的质感。
阿汐停下了脚步,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又缓缓松开,留下满掌的酸软与甜蜜。她不忍心发出任何声响,去打破这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画面。她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身上,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入记忆深处。
她看到林星的指尖偶尔会停顿下来,然后极其自然地、用那只空着的手,轻轻抚摸一下儿子柔软微湿的发顶。景曦则会发出满足的、小兽般的咕噜声,像只被顺毛的小猫,继续专注地看着爸爸那仿佛有魔法的手指。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的交汇,父子之间却仿佛通过这断续的音符,形成了一种无声而坚实的奇妙连接,一个外人无法介入的、充满安全感的磁场。
阿汐悄悄地拿出手机,对着这温馨的一幕,调整好角度,按下了快门。
轻微的“咔嚓”声淹没在琴音和海浪声里,并没有惊动沉浸其中的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星似乎即兴弹够了,或者说,他将此刻的心绪通过指尖完全倾注了出去。指尖最后在琴弦上轻轻一扫,带出一串涟漪般的、渐弱的泛音,然后停了下来。余音袅袅,融入了窗外的海浪声里。他低下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他腿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开始打瞌睡的儿子,小家伙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皱巴巴的布艺小鱼。
林星放下吉他,动作轻柔地将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抱起来。景曦在父亲宽阔而温暖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熟悉又舒服的位置,小嘴咂巴了两下,很快就陷入了甜美的梦乡,发出均匀而细小的呼吸声。
林星抱着儿子,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柔软的垫子上,拉过一旁叠好的小毯子,仔细掖好角落。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才看到一直静静站在厨房门口、嘴角含笑的阿汐。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