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虽然微弱、生涩,甚至难听,但阿汐不会听错!那是……弦乐器的声音!是阿星哥……他在……弹吉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光,瞬间刺破了她心中浓重的绝望和委屈。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听觉上,努力捕捉着那从三楼书房方向飘下来的、极其微弱又无比珍贵的乐声。
一下。
又一下。
间隔很长,充满了犹豫和试探。
偶尔,会有一两个稍微连贯一点的、极其简单的音符组合,像是笨拙地模仿着某个模糊记忆里的旋律片段,但很快又中断,陷入更长久的沉默。
琴弦的振动声里,似乎还夹杂着细微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压抑的嘶哑气音,像是在努力控制着什么,又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痛苦做着艰难的搏斗。
阿汐的心,被这生涩、艰难却无比执拗的琴声狠狠揪住了!她仿佛能透过这断断续续的琴音,看到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此刻正独自坐在三楼那间如同深海堡垒的书房里,面对着那把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吉他。
他可能正僵硬地抱着那对他而言或许已有些陌生的乐器。他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疤的、曾用来书写、用来搬砖、用来笨拙地给孩子换尿布的手,正极其生疏地、带着巨大的颤抖,重新触碰着光滑冰冷的琴颈和紧绷的琴弦。他的指尖可能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眉头一定紧锁着,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挣扎、痛苦、屈辱,或许……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后、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在尝试!
他在尝试着……回应她那个看似任性、却触及了他最深伤口的请求!
哪怕这尝试是如此笨拙,如此艰难,如此痛苦,甚至可能换来更深的自我厌恶和绝望!
巨大的酸楚混合着汹涌的心疼,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阿汐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怨怼!她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甚至顾不上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和脸上的泪痕,赤着脚,像一道无声的影子,飞快地冲出了主卧,沿着铺着柔软地毯的楼梯,悄无声息地奔向三楼!
三楼书房那扇厚重的深黑胡桃木实木门虚掩着,一道暖黄色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倾泻出来,在走廊深色的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阿汐停在门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着,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地,将眼睛贴近门缝,向内望去。
昏黄的灯光下,书房如同一个遗世独立的深海世界,沉静而空旷。巨大的黑胡桃木书架沉默矗立,散发着沉甸甸的木质气息。那张如同礁石般的北美黑胡桃木整板大书桌旁,只亮着一盏可调光的、光线被压到最低的深灰色金属阅读灯,投下一个小小的、仅能照亮书桌一隅的昏黄光圈。
光圈的中心,林星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在书桌旁那张宽大的真皮高背椅上。他微微佝偻着背脊,宽阔的肩背线条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紧绷而……脆弱。他身上只随意套着那条深灰色的棉质长裤,**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却被一层细密的冷汗覆盖,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几道尚未完全褪去的、情事时被她指甲无意划出的淡红色痕迹,在他紧实的背肌上蜿蜒,此刻却透出一种无声的脆弱。
他的怀里,抱着一把……阿汐从未见过的吉他。
那吉他有着优雅的曲线,深棕色的木质琴身在昏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像凝固的琥珀。琴颈修长,琴头线条简洁而流畅。它看起来并不崭新,琴身和琴颈上布满了细微的使用痕迹和划痕,像一道道沉默的勋章,记录着它曾经历过的辉煌与沉寂。
此刻,这把沉睡了不知多久的乐器,正被它的主人以一种极其生疏、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姿势拥抱着。林星的头微微低垂着,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他的一条手臂僵硬地环抱着琴身,另一只手则极其缓慢地、带着肉眼可见的巨大颤抖,在琴弦上方悬停、试探。
阿汐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只手上。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腹和掌心布满了常年劳作和书写留下的厚厚老茧,以及许多细小的、已经愈合的疤痕。这只手,曾沉稳有力地握着铁锹搅拌水泥,曾灵巧地操纵着键盘敲出无数动人的文字,曾笨拙又无比温柔地给儿子换尿布、拍嗝、擦拭口水……可此刻,当它重新触碰上那光滑的琴颈和冰凉的琴弦时,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充满了巨大的惶恐和挣扎。
指尖在琴弦上方悬停了许久,如同一个迷失了方向的旅人,在悬崖边徘徊。终于,它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落下,按在了指板上某个位置。
“噌……”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明显颤抖和沉闷感的音符,如同受惊的幼鸟,微弱地从琴箱里挣扎出来。那声音干涩、喑哑,甚至有些走调,完全不是阿汐想象中吉他应有的清亮或圆润。它短促得如同叹息,刚一发出,就被书房里沉重的寂静迅速吞噬。
林星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那难听的声音狠狠刺了一下。他深陷的眼窝里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痛苦和……厌恶。那只按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