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声音都更具穿透力。
“你所见的白袍身影…那星门崩毁的末日景象…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低语…皆出自我手。”恶魔教皇的心灵之音在他脑中回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沧桑感,“我感知到了…在你灵魂的最深处,烙印着一段真实的、与那‘白袍’短暂接触的记忆碎片。那碎片中蕴含的冰冷、漠然、以及超越凡俗的‘非人’气息,是如此独特而强大…它本身就是最好的‘诱饵’。”
猩红的眼瞳中光芒流转,仿佛在回溯某个场景:“我读取了它。以其为最核心的‘种子’,融入了我对‘非人’、对‘异界’、对‘终极造物’的理解…再辅以你当时在档案室高强度工作下疲惫而敏感的精神状态…最终,编织成了你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幻象’。它被精心设计,如同最真实的噩梦,完美地融入了‘幻月’计划的数据流中…成为让罗素那些潜藏毒蛇深信不疑、最终忍不住露出獠牙的…致命诱饵。”
真相如同冰冷的瀑布,冲刷而下。
幻象!一切都是幻象!源自他真实的记忆碎片,却被眼前这尊古老的存在扭曲、放大、再创作,成为了一场宏大骗局中最关键、也最残忍的一环!
裴凡生感到一阵眩晕。左眼窝深处传来剧烈的刺痛,颈环的嗡鸣陡然加剧,蓝光在生物薄膜下疯狂闪烁,仿佛被这残酷的真相所激怒。他死死咬住牙关,右眼却依旧锐利地钉在恶魔教皇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被剖析的冰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屏风后的统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办公桌上瞬间投射出数幅全息影像。
第一幅:模糊的中世纪教堂壁画拓片。画面中心,一个模糊的羊头人形身影,周身散发着微弱的、温暖的白光,它的手掌覆盖在几个痛苦蜷缩的病人身上,周围是象征瘟疫的黑雾在退散。
第二幅:几张极其残破、字迹难以辨认的羊皮纸照片,旁边附有现代文字的翻译摘要。内容大致描述了一场发生在某个古老城堡废墟的惊天之战,一个羊头巨人手持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剑,独自对抗数十个形态狰狞、喷吐硫磺火焰的恶魔,最终将它们驱赶回地底裂隙。
第三幅:EDC的实验室记录视频片段。在不同的测试场中,高能脉冲炮的光束在靠近恶魔教皇身前数米时便诡异地扭曲、消散;致命的神经毒气被无形的力场隔绝在外,形成翻滚的绿色气团;足以震碎内脏的次声波发生器全力运转,画面中的恶魔教皇却连袍角都未曾拂动一下。标注显示:所有已知物理、能量、生化攻击手段均对其无效化。唯有一次测试中,当研究人员尝试将一枚微缩的正十字架能量发射器对准它时,画面中的恶魔教皇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类似痛苦的能量波动,其胸前的倒十字架幽光瞬间暴涨,将那股能量彻底湮灭。
“无害,但并非无力。”电子合成音总结道,“它的力量本质与我们截然不同。正十字架的能量会引发其本源力量的剧烈排斥与痛苦,而倒悬的十字,则是其力量的核心锚点与舒适区。这也是它被称为‘恶魔教皇’的原因之一,但绝非其本质。”
恶魔教皇的心灵感应再次在裴凡生脑中响起,这一次,那古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厌恶与立场:“耶梦加得…那些扭曲血肉、亵渎生命自然序列的造物…他们的道路…散发着令我憎恶的腐朽气息。这也是我为何在深红丧钟之后,主动寻求EDC的‘收容’…并愿意在此刻,协助清除这些潜藏的毒瘤。”
裴凡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愤怒的浪潮在真相和证据面前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接受。他理解了。理解了这场针对他记忆和精神的“手术”,理解了恶魔教皇扮演的角色,也理解了统帅为何要动用这张底牌。为了清除罗素那样的毒蛇,任何手段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如同毒刺般扎在他的心头,比幻象的真假更为致命。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那尊沉默的巨影,再次投向那四块深沉的屏风,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回避的决绝:
“统帅,最后一个问题。EDC…对那个真实的‘白袍人’,究竟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问出的瞬间,静默厅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凝滞。
一直安静矗立在一旁的恶魔教皇,巨大的羊头微微转向裴凡生,猩红的眼瞳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带着狡黠与理解的光芒。它没有发出任何心灵感应,只是对着裴凡生,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荡漾、模糊,庞大的身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如同幻影般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空气中那淡淡的硫磺与古老尘埃的气息,证明它曾降临于此。
避嫌。这个存活了不知多少世纪的存在,显然深谙人类世界的规则。
屏风后陷入了更长的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在裴凡生的心头。他能感觉到,屏风后的存在正在权衡,在判断,在决定向他透露多少关于那个真正禁忌的真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静默厅内只剩下那低沉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