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侍疾
世人都说,人生重病的时候,过往的事便会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胤镇躺在潮热的床榻上,意识在灼热与寒颤间浮沉。汗珠一滴滴从他的额角滑落,枕芯都被浸得湿透了,黏腻的窒息感缠绕着他,叫他半梦半醒间似乎好像听到了一阵婉转低吟的歌声。像是一支江南小调。
记忆穿过如梭的岁月,重新带着他回到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后。那时候应该是盛夏时节,承乾宫外面的藤萝架子上结满了又饱满又甜腻的葡萄,偶尔还能听见几声低低的蝉鸣,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全部屏退在廊下。
四阿哥发热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烧起来的,但一夜过去,这个刚满五岁的孩子烧得几乎神智不清,吸气多出气少,太医来看了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说恐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
小胤慎感觉脸上热、身上热、就连脚也是热的,可他却浑身上下冷得直哆嗦,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贵妃娘娘在哭。
她似乎在用力拍打着什么人,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恨意:“他现在是我的儿子!我说他能好好活着,他就能好好活着!我不信……我不信命这种东西!“表哥……他就是我和你的儿子,他一定能……长命百岁。”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安静了下来。
小胤祺闭著眼睛,渐渐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悠扬的曲调。那调子他从未听过,不似宫中的庄重典雅,反而带着江南水汽的温润,像是夏日里初开的菡茗。他费力地抬开自己的眼皮,看见贵妃坐在床头,那么温柔地看着他,可那面容轮廓却慢慢模糊了,渐渐的,浮现在胤祺面前的变成了另外一张清婉绝艳的脸。
一张让他,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的脸。
“王爷醒了!快去叫太医来!”
她立即俯身过来,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眼底还带着明显的红血丝,一看就好几日没睡好了。
胤祺又惊又喜又怒:“你刚出月子多久?!怎么能来这里!”年元容猝不及防被训斥一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小声道:“您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来的怎么会是她?!
她刚生完孩子,正是需要调养身体的时候,哪里能这样奔波劳累?刚养好没多少的身子又坏了怎么办?
万一、万一她被过了病气,要他怎么办呢?胤镇心里五味杂陈,烧刚退下去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是不清醒,他一把抓住年元容的手,忍不住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流进了衣襟里。他哑着声音:“你就不怕爷的病过给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瑚图里怎么办?”
年元容替他掖了掖被子,抿起嘴甚至还笑了一下:“怕啊,怎么不怕?可若您有个万一,我和瑚图里和那飘来飘去的浮萍又有什么区别?结局都是那样:她还开玩笑般道:“到时候我们母女俩两……鸣呜鸣,那被人欺负死了,都没人做主。”
胤祺忍不住斥责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年元容矮下身,依恋地将脸贴上胤祺微热的手蹭了蹭:“所以爷,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
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成为她在这个时代最大的护身符,这就是年元容的私心。
胤祺反握住她的手,心想他当然要长命百岁,不止如此,他还要和元容一起长命百岁。
等到太医进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执手相看泪眼"的景象。年元容有点尴尬地把自己的手收回去,抬头看胤祺的神色,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皱眉虚弱地问了太医几句关于自己的病情。太医沉稳答道:“王爷此番高热已退,脉象虽仍虚浮,但已无性命之虞。只是疫病伤及肺腑,还需静养月余,切忌不可劳心劳力。”疫病凶险难测,因为这病死掉的流民可以说数以万计,雍亲王能安稳地活下来,说实话还要多亏了他身侧这位年侧福晋。除了用药及时之外,这位主子照顾得也确实精心,几乎日夜未曾合眼,他也就趁机夸了年元容两句。
胤祺听完,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年元容身上,炙热得让她下意识瞥过头去,脸上烫烫的。
待太医退下后,他朝年元容伸出手:“躲那么远做什么?爷会吃了你不成?过来。”
年元容一边走近一边嘴硬:“爷没吃过妾身吗?您这话说的。”此吃自然非彼吃,胤祺笑了一声,干脆下了狠力气,一把把人拉到了床上,压着柔软温热的身体,轻轻地吻了上去。年元容被亲得头晕腿软,连推拒的动作在此刻都变得像调情一般,她只能趁着换气的空隙碎声道:“不亲了……亲不动了。”她鸣咽了两声,见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手都快往衣襟里探了,吓得颤声道:″胤镇……
胤祺大病初愈,本来也就是吓她一下,结果她一声"胤祈"喊得百转千回,硬生生把他火气喊了出来。
什么都干不了,气得他恨恨咬了一口年元容红润润的嘴。两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年元容闭著眼睛都快要睡着了,胤祺突然开口:“过几日咱们就回去吧。”
她脑子都在打结:“太医说要休养一个月打底呢……”胤祺翻了个身把她搂进怀里:“孩子一天一个样,等过一个月回去,瑚图里都该快认人了,到时候她要是不认得你,你不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