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抹了把脸,抱着哭闹的新帝回了内殿,再没回头看上一眼。大
大抵深宫的日子太过困顿无聊,谢郁棠写了很多东西,有她呕心沥血却又束之高阁的《九章治国策》,也有从书中或各处听闻的美食和好玩之地,日积月累,竞成了一本扎记。
苏戮按着那本扎记,走遍了山川大河,古迹名胜,将她想见的、想吃的、想玩的、想听的全都过了一遍,最后在一处叫仙台的小镇停下--这是扎记里记载的最后一个地方。
“余闻上元灯市,两岸华灯竞艳。若得赁一画舫,溯游观之,当为胜事……倘身殁之后,得葬此间,青山净水,红尘烟火,亦足慰平生。”苏戮雇了镇子上最大最宽敞的游船,从河头到河尾,将两岸花灯一盏不落全看了一遍。
船家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可他终日不说话,只抱着一只素瓷坛,腰间缀一红绣囊,看着两岸灯火。
船家觉得他应当很爱看花灯,可又觉得不是。要做的都做完了。
苏戮在小镇上寻了个僻静之地,那里依山傍水,每年花灯节都能看到河两岸绵延的花灯。
他换了身崭新衣衫,将那只素瓷坛一点点仔细拭净,放在碑前的土坑中。待一起做完,苏戮从拔出腰间长剑,正要对准胸口刺下,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轻人,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苏戮握剑的手一顿,压下心中诧异回头看去。他自问一身功力世间少有可匹敌者,可这老和尚何时到的他身后,他竞无丝毫察觉。
他不动声色:“世间再无我留恋之物,为何不能死?”“那她呢?”
老和尚看了眼和素瓷坛放在一处的《九章治国策》,“这个她所爱的世间,你不替她守着?”
那九策是谢郁棠的私物,生前除了蔺檀并未给他人看过,死后苏戮一直贴身收藏,亦未假他人之手,这老和尚怎会知道?听话音,还知晓其内容。苏戮定定看了老和尚半响:“你是何人?”“我是何人不重要,但施主气宇恢宏,这般死了委实可惜。何不承其遗志,治山河以仁政,还天下以太平?也许,施主也能为她求得往生之法。”往生之法?
苏戮眉目一凝,正欲上前追问,可和尚方才站的柳树底下却已空无一人,只一道声音自虚空袅袅传来:“待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之时,施主自会知晓。大
宋振再见到苏戮时正在养心殿辅导小陛下经史政论,看到披霜带露静立在门前的青年,揉了揉眼,下一刻,一把将人抱了个满怀。“太好了。“宋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全抹他身上,“我还以为你去死了。”苏戮:…”
从此,大兖朝堂之上,多了一位摄政王。
他以铁血手腕悍然改革,削世家,保民生,设学堂,开科举。前几任皇帝治下,朝堂间营私舞弊,结党钻营,尸位素餐的风气为之一新,即使是葛青这样最嘴毒的谏臣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天下百姓人人称颂摄政王。
可摄政王只说,他不过是承先皇后遗志。
谢郁棠的《九章治国策》被印制成册,在学府和朝堂间广为流传,科举中的《策论》一科更是由摄政王亲自出题,考校其中内容。一时间,谢郁棠的贤名传遍大江南北,民间甚至有人为其设祠建庙。苏戮命人便寻老和尚下落不得,却在仙台镇的后山上找到一间古寺,他便命人将古寺重新翻修,派人长驻山下,每日往返寺中,洒扫礼拜。北戎被屠了近半个国后终于俯首认输,贺楼巴图上表请附,愿奉大兖正朔,永为藩属。使者献上一块红翡玉石,其质莹润细腻,光滑剔透,是价值连城的美璧。
那颜色是她会喜欢的。
苏戮看到玉璧的第一眼便知道。
于是便寻天下能工巧匠,将其打磨成一枚红翡扳指。直到有一天,他派去仙台寺的人回来,呈上一封密信,说是清晨洒扫时在供桌上看到的,寺中一夜不见有人出入,不知是谁放的这信。信上记载的是一种古老的术法一一往生咒。后世提到这位摄政王,借道其一生雷厉风行而怀柔天下,施仁政,恤黎庶,然独一事不避史笔。
他不惜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建了一座地下陵寝,四壁皆是晦涩术法,陵寝完工之际,他换上那日驾车时穿的月白袖衫,捧着素瓷坛立在阵法中央,淡漠地命人将石门放下。
那石门是按墓门制式修建,一旦放下便再无法开启。已长成少年的皇帝扒在石门边,对他又哭又骂,最后还是被宋振劝走。苏戮将素瓷坛放在中央的石台之上,毫不犹豫地用匕首捅进自己心口,心头血染红了他身下的玉石地板,又慢慢填满其上刻着的复杂咒文。心口的伤并没有很深,待鲜血将要凝结时,他便再次拧动匕首。那信上说,往生之术乃逆乱阴阳、倒悬日月之禁法。他虽积功累德,然欲成此事,仍需受无上苦楚,方得一线机缘一一即择月满之夜,以心头血灌满一室咒文,待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一滴血尽,剜出心头肉置于坛前,阵法方成。
青年的脸上是失血过多的苍白,薄唇已然干裂起皮,面上却无半点痛楚之色,他将那枚染血的红翡扳指轻轻放在素瓷坛前,俯身低头轻吻。长明灯在石壁上映出一轮白色的光圈。
他又看到了月亮。
明月不属于他,但确有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