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鸠占鹊巢
喉结滚动,心神震荡,像是在无骨鱼片里吃到了鱼刺,没有任何防备,只能任由其卡在喉间。
连身体的异常都顾不上了,也不再在乎身体里的那家伙究竞是什么状态。看着垫子上那块被毯子遮去一半的深色水渍,虎杖悠仁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再思考除此之外的任何事。
凌乱的毯子,散落的衣物。
淡淡的花香和奶油甜腻的气息全都混在类似麝香的味道里,光是嗅闻就能想象出那种潮湿黏腻的感觉,整个房间都被这糜烂之息给填满。就算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事,可是也并非全然不了解,这房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并不难猜。忡忡的双眸缓慢转动,他的目光莫名地落到了五条老师手中那条刚刚用来擦拭腰腹的毛巾上。
为什么要擦拭那个位置,又为什么要在关押鹭宫水无的房间里擦拭?青筋半落的大手就那样抓着那一团毛巾,深蓝的、湿答答的、皱巴巴的,半裹着纤长的手指,那块料子都能把整片腹肌遮住了,却没挡住虎口处那圈几乎见血的牙印。
没有去看幼驯染表情的勇气,在′怦怦′的心跳声中,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鼻尖变得酸酸的,嘴巴却闭得比刚刚更紧。不知所措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证明什么,但双眸不受控制地继续观察着五条老师现在的模样。视线顺着那只握着毛巾的手向上,对方穿的衬衫上褶皱多到像是被人狠狠地蹂」躏过一遭。松散的领口暴露了锁骨周围的肌肤,抓痕和咬痕斑驳着,一直延伸到衣衫的深处。可疑的绯红烧到耳廓,肌肤越白,所承载的色泽就越明显。这是第一次见到五条老师摘下眼罩的样子,难以避免地,他也被那双存在于传说中的眼睛吸引。
纯粹、深邃、教堂彩窗玻璃般的蓝,白色眼睫围绕着,垂眸时有落雪的效果。
可并不想感慨这众所周知的美丽,更没有工夫思考′六眼'的盛名。完美的事物并不能够使他动容,反而是瑕疵更加抓人眼球。虎杖悠仁看着其中一只泛红的眼睛,眼眶也终于体会了和鼻尖相同的酸楚。在那只眼睛的眼尾下方,有一颗算不上起眼的小痣。氧化凝固后的血失去了原本鲜亮的颜色,那颗痣也就跟着由红慢慢变成了黑。模糊的圆边缘晕染,不算规则的形状扎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没有目睹事情发生的过程,但虎杖悠仁就是知道,那一定是鹭宫水无的作品。
越长大泪腺反而越发达,小时候从楼梯上滚下来都不会哭,现在却为了一颗痣而想要掉下眼泪。眼角泛起一阵痒意,他一直都记得,上个月运动会擦伤腿的时候,自己的眼下也曾经短暂地获得过这么一颗。湿润的指腹落在眼周本就脆弱的皮肤上,当时鹭宫水无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端详了好久才确定位置。没有痛感,也没什么特殊的触觉,只轻轻一下,用的还是他膝盖破皮流出的血,可是莫名地,就是让人有种被标记的感觉。现在,这标记也同样打到了五条悟的眼下。明明对他说过"因为悠仁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对悠仁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所以才要做记号哦′这种话,现在却又对别人做了相同的事情。难道,一开始就在骗他吗,还是,这么快就对另一个人也产生特殊的感觉了?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就算是幼驯染,也不可以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五条老师强大又帅气,就算是她暂时产生了爱慕之情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鹭宫水无的身体是她自己的,她有支配的权力。一遍又一遍,可是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变得怪异的心。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为什么他要这么在意……
不,比起她是不是和五条老师发生了关系,他更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是习惯了她陪伴在自己身边吗?
是伏黑惠的出现让他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了解她吗?他真的觉得好不安,比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的时候还要不安。不想问的,感觉自己应该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不管鹭宫水无做出什么事情,他只要假装根本没有察觉出有不对的地方就可以。可是就是没有忍住,虎杖悠仁低下头去看她的脸,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已经率先往下流。
好丢人啊。
这么多人在。
五条老师、夏油老师、身体里那个奇怪的讨厌的家伙,甚至还有鹭宫水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虎杖悠仁的泪珠很大,坠下来时如同断线的珠子。琥珀色的眼睛和鹿也没什么不同,水润润的,温驯无害,连难过的时候都只知道检讨自己的问题。
湿润的眼睫显得更黑,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他黑压压的眼睫颤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愿意问出口:“我们不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吗?”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了,鹭宫水无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慌乱的情绪。手还贴在对方的脸上,他眼周脆弱的皮肤被她揉得一片艳红。滚烫的泪珠划过指节落在手背上,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站在破碎的铃铛和断裂的红绳里,她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安抚这孩子的情绪。
没有松开捧着对方脸颊的手,转头时金眸里带着藏不住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