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坐空了呢?要不你就别去了,让队长换个人吧。”黄士贵拍拍屁股说:“饭都吃了,不去不好,黑灯瞎火的,找谁替换。”穆逢时挨个察看套车情况,在二鳖的马车前,他稍一稍外套马,吆喝几声“特儿”,让马抬腿,把兜在腿内侧的绳子取出来。这才问一声:“都套好了吗?”车老板齐声说:“套好了。”穆逢时上了头车,喊一声:“出发!”马车在驾驾的吆喝声中启动了。
卧佛岭深处的北山根下是红旗林场的伐木点,碗口粗的柞桦树经过倒套子从山腰放下来,散放着还没归楞。跟车的劳力们用斧子锯子简单刷去多余的梢节,就开始装车了。穆逢时嚷嚷道:“本队长提醒你们,按车付钱不检尺,尽量多装,拉一趟值个儿。”劳力们将树木搬到车上交叉码放接近一人高,用绞锥绳子等将树木与车捆绑结实,后面还放了一棵倒呛茬的树当捞子。马车两侧探出跨杠一米多宽,车尾也翘出一米多远。
黄四亮望着满满一车树木说:“这车木头可老沉了,估计有四五千斤。”穆逢时说:“前边装多了,有点儿辕沉。”黄士贵看了又看说:“问题不大,下山回家。”穆逢时提醒道:“那条路上坡下岭、急了拐弯,都慢点儿。”黄士贵呵呵笑道:“车是重载,没事儿。”
说话时黄士贵困意袭来,接连打了两个哈欠。他摘下火红的狐狸皮帽子,抓起地上的雪擦了两把脸,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他戴上狐狸皮帽子,拍拍大红辕马的脖子,吐着哈气说话:“伙计,稳当的啊,咱小命就交给你了。”他晃晃大鞭杆子,那鞭条带着红缨穗上下舞动,一声响亮的“驾”在山谷里传得很远。
听到主人的吆喝,四匹马呼呼喘着粗气一起发力,像绷紧的弓弦。在接连几声驾驾的吆喝中,终于率先把这挂超载的大车拉动了。由于紧张用力,马身上出了很多汗,不一会就变成了白霜。
行了一段路,黄士贵坐上车辕板,挽着缰绳,两眼紧紧盯着下坡的路线,控制着大马车缓缓驶下雪坡路,车后不时卷起一股股飞扬的雪尘。马铜铃的摇晃声,马蹄掌的叩踏声,劳力扯起嗓子嚎的东北小调声,打发着沿途的寒冷和寂寞,仿佛把所有的辛劳都留在了大山深处。又行进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弯道时能看见远处山口的护林站了,然而万没有想到一场意外突然发生了。
由于转弯时外侧靠了路边,车轮在一个并不深的雪坑里打坞,辕马失了前蹄一下趴在了雪地上。黄士贵心里一惊,吆喝两声也无济于事,穆逢时和黄四亮爬下马车,跑到前面往起拽马。“稍,稍!”黄士贵岔开两腿站在了车辕上,靠着木头的截面紧拉缰绳大声吆喝着,那大红辕马昂首嘶叫一声,奋力撑前蹄,刚把车辕子挺起来,猛地又趴了下去。
一棵碗口粗的木头突然从树堆的截面猛窜出来,一下顶在黄士贵后背上,把他压趴在辕马后背上,那顶火红的狐狸皮帽子掉落在车辕子下。“二鳖,二鳖!”穆逢时扑过去喊了两声,见毫无反应,带着哭声喊道:“快来人啊,快救人哪!”后面两挂车上的人闻声都跑了过来,抬辕的抬辕,拽人的拽人,费了半天劲儿把黄士贵拽了出来。而此时,他的脊梁骨已经被木头顶断了,因伤势过重当场死亡。穆逢时捡起狐狸皮帽子,拍打拍打上面的雪,含着眼泪重新给黄士贵戴上。
正常情况下,下晌吃两顿饭时上山拉木头的车就能回来,眼看日头卡山了还不见大车影子。任多娇有些担心,在中心道向南村口望了好几回。黄昏时分,她刚关了供销门窗的闸板,黄四亮慌慌张张跑过来,老远就喊:“二哥他出事了。”那喊声像破了音的二胡,任多娇愣住了,待黄四亮跑到近前才问一句:“人咋样啊?”黄四亮捶胸顿足地说:“人没了,快去场院树趟子看看吧!”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任多娇一下堆缩在雪地上。
“哎妈呀,二鳖毙儿古了!”听到这个消息,艾育梅心里咯噔一下,急问是咋回事,闻大呱嗒说:“他上山到套子,回来的路上马趴车了,窜出来的木头把他顶死了。”等这姐俩赶到二小队场院东边的树趟子,只见二鳖的遗体已经冰冷僵硬了,那帽子上火红的狐狸毛在寒风中微微抖擞。任多娇扑到他身上,大放悲声,哭得无比凄惨揪心:“我的天呀——,你咋说死就死了呢,啊——”
二鳖的死讯快速传开来,人们纷纷朝二小队场院边上的树趟子空地围拢过来。黄三怪和姚三朵赶来时,三喜子、贾佩纶领着孙女雀儿也跌跌撞撞地跑来。雀儿跪在父亲头前磕头,一声接一声地哭喊:“爹——爹——”任多娇抱住女儿,娘俩哭成了一团,三喜子和贾佩纶一边叹息一边抹泪。
众人都觉得事情出得太暴了,还原了出事的经过。闻大呱嗒说:“哎妈呀,有那么些反常的事儿就不该出车呀!他咋不听劝呢!”三喜子叹息道:“生有时死有时,都是该着哇!”任多娇哭哭啼啼地说:“这往后,剩下我们母女俩,这日子可咋过呢!”黄三怪说:“别担心,我二哥没了,不还有我嘛,只要你是老黄家人,我就不会不管,行了,死冷寒天的,快起来吧。”让姚三朵、莫可把这娘俩搀扶到二小队队部去。
经过商议,出殡由生产队张罗,往后每年按一个劳力给补助,把雀儿供养到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