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沟壑却异常锐利的脸,"朕的天威,将军觉得,是在这龙椅上坐出来的,还是在你手里的枪尖上磨出来的?"
香炉里的龙涎香骤然浓烈起来。皇浦云看见姬子云放在膝头的手缓缓蜷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正攥着什么无形的权柄。窗外的日光恰好掠过帝王鬓角的白发,却在那双眼睛里碎成了星火——那是连岁月都无法熄灭的,对权力的燎原渴望。
"将军今日回京,"姬子云的声音陡然转厉,"可愿再为朕,射一次箭?"
皇浦云抬头时,正撞上对方骤然凌厉的视线。那目光穿透了十余年的傀儡生涯,像淬了冰的剑锋,直直刺向殿外盘根错节的势力。他忽然明白,这哪里是召见旧部,分明是困龙欲借他这柄刀,劈开囚笼。
殿外忽有风起,吹动了檐角铜铃。姬子云重新靠回龙椅,指尖依旧抵着冰凉的扶手,只是那双眼眸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足够让任何人心头发颤。
"臣,遵旨。"皇浦云的声音在寂静中落下,惊起梁上积尘簌簌。
来到御花园的青石小径上,姬子云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簪花,忽然停住脚步望向身侧的皇浦云。深秋的日光斜斜落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金线绣成的盘龙仿佛要挣脱衣料飞腾而出。
"听闻皇浦将军箭术冠绝三军,"他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目光却如鹰隼般锁住对方,"朕今日倒想亲眼见识一番。"
皇浦云甲胄未卸,玄色披风上还沾着塞外的风尘。他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冰冷的地面上:"臣在陛下面前动利器,请恩准。"皇浦云故意说这些话。
"哦?"姬子云轻笑一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咕噜噜滚到十丈外的梧桐树下,惊起一片枯叶,"朕看那枝头残叶碍眼得很,将军若能射中第三片叶子,那就是天下第一射手。"
秋风卷起皇浦云额前的碎发,他抬起头时,眼中已无半分迟疑。内侍递上的长弓在他手中泛着冷光,箭矢搭弦的刹那,整个人仿佛化作蓄势待发的猎豹。弓弦轻颤,羽箭破空之声几乎被风声掩盖,十丈外的梧桐叶应声而落,偏偏是那片半枯半黄的第三片。
姬子云缓缓拍手,龙袍下摆扫过满地落叶:"将军箭术依旧精湛。只是"他忽然俯身,拾起那支插在泥土中的箭矢,"箭头为何偏了半寸?"
皇浦云垂首更低:"臣不敢将箭矢对准陛下视线所及之处。"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姬子云盯着那支箭尾的雕翎,忽然将箭掷回皇浦云面前:"起来吧。明日辰时,陪朕去校场看新兵,朕还要看你射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那句"臣并非伶人"硬生生咽回去,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臣遵旨"。
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缠绕,像极了他心头翻涌的戾气。这已是本月第七次被召见,每次都要他在众目睽睽下挽弓搭箭,仿佛他不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只是个供人取乐的箭靶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不满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皇浦将军?"
"臣在。"他猛地回神,声音恭顺得像浸了水的棉絮。抬头时眼角的红血丝恰好被烛光掩去,只余一双温顺如羔羊的眼眸。皇帝满意地笑了,挥手让他退下。
靴底踏过冰凉的金砖,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他听见自己的脊梁在无声呻吟,那是在边关扛过千斤闸的脊梁,此刻却要为保全家族弯成一张满月弓。夜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皇浦云缓缓松开掌心——那里已是五个青紫的血印,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控诉。
"将军,您的手"随从欲言又止。
他将手缩进袖中,望着宫墙上盘旋的夜枭冷笑:"无妨,这点疼,比得上门关的刀伤么?"只是今夜的隐忍,定要化作明日射向靶心的利箭,一箭穿心,再无回头。
皇浦云回到裴老将军府时,已是月上中天。他风尘仆仆,脸色凝重,甚至顾不上掸去肩头的霜尘,便大步流星地穿过抄手游廊,直奔西跨院的弟子居所。
"备马!"他猛地推开房门,正在擦拭佩剑的两名弟子皆是一惊。烛火摇曳中,皇浦云指着墙上悬挂的玄色令旗:"速去北门外接应王土地他们,让亲兵营即刻入城!"
年长的弟子赵衡连忙取下令旗:"师父,可是宫里有变故?"
"不必多问!"皇浦云的手指在桌案上重重一叩,青铜镇纸发出沉闷的声响,"告诉王土地,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哪怕是禁卫军换防,都要带着三百亲兵抄近道进宣武门,直抵将军府后园待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记住,只许带贴身甲胄,兵器一律暗藏。若遇盘查,便说是裴府征召的护院。"
年轻弟子李砚已牵来快马,马鞍上还挂着夜行用的狼眼灯。皇浦云亲自将令旗塞进赵衡手中,指腹在冰凉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