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水色,那点水色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越发将那双眸子衬得盈盈亮。
鹤华眸光微动,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个自己。
蒙毅死于忠君不二,王离亡于卫国之战,只有章邯活了下来,给她修墓添坟,立碑写传,所以她才能找回自己姓名身份,在两千年的岁月里牢牢记住了她是谁,在两千年的岁月里靠着那一点妄念撑到现在。
“你不是孤魂野鬼。”
“你是大秦帝姬,公鹤华。”
“公。”
男人胸微微起伏,目光落在她脸,“您醒了?”
鹤华回,“恩,我醒了。”
“醒了便好。”
章邯紧攥着的拳头慢慢舒展。
公的昏迷并非生病导致,而是一种玄之玄的事情所导致。
旁人昏迷时不进饮食,她能在小侍的精心伺候下吃一些东西,能吃东西,便意味着不会在昏迷中饿死,更意味着只要能醒来,那便是常人一般健康。
鹤华指了下小秤,“坐。”
“我阿父呢?他在忙什么?”
“陛下去了林苑。”
章邯将头盔搁在小几,撩袍坐在小秤,将鹤华昏迷之际发生的事情说给鹤华听,“怕人心异动,陛下隐瞒了公昏迷的消息,所以此时的公陛下一同在林苑避暑。”
鹤华眉头微动,“我那么长时间不曾在人前出现,公卿大夫难道没有怀疑?”
“自然是怀疑的。”
章邯眼睛紧紧看着鹤华,“陛下说公身康健,那便是公康健,旁人纵是怀疑,也不敢大张旗鼓议论。”
鹤华忍俊不禁,“阿父威加四海,谁敢质疑他的话?”
“只是这种事情就像狼来了,说得次数多了,旁人便不会再信了。”
“我才不要旁人质疑阿父的权威。”
鹤华抬手揉了下太阳穴,提了提精,“走,咱也去林苑。”
章邯皱了皱眉,“公,您的身——”
“我的身好着呢。”
鹤华放下揉捏太阳穴的手指,笑眯眯章邯道,“只是昏迷,不是大病初愈,歇一歇便好了,哪里就到了连马车都坐不了的程度?”
“再说了,我要给阿父一个惊喜。”
鹤华眼珠微转,眸光澄亮,“一个他梦寐以求的惊喜。”
·
“陛下,今日天色极好,最是适合骑射赏玩。”
御史大夫冯劫试探开,“不知公有没有兴趣,在这里畅游一番?”
嬴政面不辩喜怒。
王离冷哼一声,“你是公,还是公是公?”
“公是骑马游玩,还是在殿里纳凉闲谈,这些事情你有什么关系?”
“若公只是普通公,自然老夫没有任何关系。”
冯劫叹了一声,“公不是普通公,而是被陛下寄予厚望更是被臣下拭目以待的公,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注定被老夫密切关注。”
“算一算时间,公已有半年时间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
“此等情景,如何不让老夫忧心?不让天下黔首惶恐不安?”
这哪里是有心?
分明是借逼一出面!
王离瞬间火,“你——”
然刚吐出一个字,便被王贲一脚踹在腿,险些被踹了个狗啃泥,未说完的话跟着戛然而止。
王离的声音戛然而止,王贲懒洋洋的声音随之响起,“听御史大夫这话,公不像是公,更像是什么掌权天下的人。”
这话明晃晃把公往继承人引,劫心头一跳,立刻出声,“将军慎言。”
“陛下从未立过皇太,大秦更为被陛下钦点的继承人——”
“既然陛下从未立过皇太,那御史大夫追着公不放是为什么?”
王贲啧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早已将公立为皇太,所以才会让御史大夫这般关注。”
“……”
简直胡搅蛮缠!
御史大夫气结,“将军——”
“将军所言甚是。”
一道笑盈盈的声音响起,打断御史大夫的喋喋不休,“阿父虽喜欢我,也不曾将我立为皇太,御史大夫何必这般关注我?”
嬴政眼皮微跳,目光瞬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视线所及,少娇娇俏俏,扶着侍的缓缓走来,烈日当空,她脸笑意比烈日更灿烂,而那双他极为相似的眸子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璀璨如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