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太阳是暗红色的,天空像被血染一样,尘埃中弥漫诡异的雾。
在修仙界,这样的景观被称为血日,是不吉利的象征。
正午的时候黑云压城,人头攒动,他们的手里悬空着法术凝成的球状明灯,点亮沉重的空气。
祭天坛上,我的灵脉被十二条锁链穿透绞断了,鲜血顺着锁链流下,被地上的法阵摄走。意识模糊,只依稀听到下面的宗门人士喊着:“把灾星的元丹取出祭天!”
我刹时惨叫了声,感觉到丹田撕裂破碎,灼烧着。
恍惚间听到闯入茫茫人海里“熙儿”二字的呼唤。
萧宿?
我竭尽气力想睁开眼睛,希望那是我的幻觉。却可惜没能做到。
《修仙史》记载:
「萧宿乃魔,狠戾无情。一朝魔性大成,丧心病狂血洗屠城。仙宁三百六十九年,正道溃败,尸横遍野。故曰万劫血君。」
*
“一千年。”
“醒了?”虚离在喂莲池里的锦鲤,嗓音低低道。
后面摆了一张美人榻,形制优美。
“不小心读睡着了。”
虞子熙侧躺着打了个哈欠,眼尾洇了点湿润薄红,透着懒劲,她重新拾起手边的史书,支着额角继续翻阅起来。
虞子熙抬起手,水袖下滑了些,腕间露出了微微一截玉润的肌肤,掐指算了算。
“反复观测,我突破大乘境的机缘就在这段历史之中。只要阻止了萧宿屠城的那场浩劫,便可飞升成仙。”
虚离头也不回,听过许多遍了,他对着一条丹顶锦鲤抛出一颗莲子,这莲池里的锦鲤皆以莲子莲心为食。
自有意识以来,虞子熙大部分时间都在御宵宗一处偏远的山峰里度过,此处僻静,环境幽美,很适合潜心修炼。
除却偶尔思凡到市井茶楼听话本的功夫,八百年光景加上卓越天资,修为已登峰大乘境界。
从一个境界提升到另一个境界,都必须要经历渡劫。但是这百年来虞子熙既没遇到天雷劫,也没等到个什么情劫,风平浪静得很。
以为飞升成仙遥遥无期,无缘于此。近日好歹窥破了一丝天机。
虞子熙:“怎么不说话?”
莲池前面,这才传来虚离的嗓音:“但若此行失败,道殒身死,灰飞烟灭。”
这人!
“……”
说话真不中听。
虞子熙悻悻一把拿起书,目光落回书中的一段文字。
「魔头萧宿,一旦魔相尽显,杀伐无度,天地变色,万里无生。」
「其以煞为食,饮万魂之血,行走修罗雷霆间,炼狱来客。」
照史书中记载来看,萧宿确实残暴。
魔界在千年前就灭亡了,传说萧宿是魔族王室后代,也是当初魔族留下最后一个的血脉。
根骨上佳的魔,魔性会跟着更深,也越嗜血。
虞子熙合上书,倘若要阻止萧宿,彼此便少不了交集,只是不知会以怎样的方式面对萧宿。
宿敌?杀了魔头。
或是朋友?劝导魔头。
总不该她的脖子会被魔头咬来嗜血。
喂了一阵锦鲤,虚离觉察躺那儿的人没声儿了。
他在莲池旁放下盛莲子的钿嵌漆盒。
虚离一身藏青袍,白发长长散落在窄腰后面,赤足踩在冰凉的石地,走向洞府。
虞子熙爱搭不理地用余光看一眼他。
虚离走过来,拿一盘虞子熙平日最喜欢吃的瓜子,放在美人榻前侧的茶几上。
虞子熙伸手捏起一把瓜子,指尖掐一颗,放在嘴间轻轻嗑了口。
一连嗑完掌心这整把瓜子,她有了说话的欲望。
她把书放到一旁,说:“放眼修仙界,修为如我登顶大乘境界者,不用五个手指头都能数清,离飞升成仙仅一步之遥,难有敌手,我思考过,谨慎行事,失败几率不大。”
“飞升成仙何尝不是执念。”虚离对她说:“心有道,便不问身在何处。”
虞子熙掐瓜子的手顿了下,抬眸。
她没有血亲,唯虚离仙尊和侍女阿杏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虚离仙尊避世于昆仑圣山,遥不可及地存在于世人的高山仰止,世人对他万般敬畏。
当自身修为达到顶峰的境界,基本能看透很多东西,比如一个人的修为,一个人身上缠绕的因果。
但虞子熙看不穿虚离。
只看到了一张像被融雪洗礼过的脸,眉眼间飘着天地徜徉。
虚离沉声问:“子熙,你想好了?”
“仙尊向来不喜口舌,近日倒是啰嗦起来了。”虞子熙起身,从美人榻下来。
她弯下身子理一理裙摆,脖颈纤长,肌肤如凝脂,似白玉,锁骨下方一抹奇特美艳的纹身在衣襟里若隐若现。
绝色佳人。
虞子熙当晚闭关。
闭关前,她站在山峰前。
西边的天际有黑雾缭绕,那一方城镇有煞气很重的恶灵作乱。
这种景况每天都有,扰得人界和修仙界不得安宁。
世间有魑魅魍魉,有怨气恶灵,也有守卫各方太平的仙家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