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就算了,她可不想买给祖母的药最后倒腾一手变成了赌徒的赌资。
更何况在顾令仪眼中,小时候崔熠实在是生得蠢笨,去肃州的前半年,他才像是突然开了智,可肃州一战无功而返,顾令仪有些怀疑他开的那一窍是不是又闭上了。
对于崔熠的判断,不仅不能相信,甚至应当加倍怀疑才是。
“你谨慎些也好,无论如何,今日多谢了。”崔熠显然不知道他是加倍怀疑的对象,诚恳道谢。
顾令仪施施然起身,动作间腰侧的青玉竹节与白玉莲蓬又撞得叮铃作响:“无事,你们这群人少聚一起说我坏话就好。”
“闰成,送客。”说着送客,顾令仪却率先迈开步子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往侧廊而去,只留崔熠一个背影。
崔熠望着失去裙摆,重新回到青石砖上的光斑——
不是?他怎么就说她坏话了?
等崔熠被闰成恭恭敬敬送出了顾府的门,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她这几年在都城过得如何?
想起方才的她,崔熠笑了笑,顾令仪怎会过得差?
***
翌日一大早,顾令仪从祖母那里请安回来,母亲就派人来找,说让她上午去一趟栖春堂,报信的丫鬟走后,顾令仪坐到妆台上,在铜镜里仔细打量一番自己。
嗯,妆容得体。
起身转一圈,粉色的合领衫配罗裙,衣裳配饰也没什么差错,左看右看,找到了可以改进之处,她唤岁余:“还是将水红色的口脂找出来,我涂那个显得乖巧些。”
正当顾令仪快速自查,栖春堂中,李嬷嬷手上帮王氏揉肩颈,嘴上问道:“夫人只叫三姑娘来,又不说缘由,她怕是紧张一阵呢。”
王氏笑了笑:“哪里是紧张,她是不愿让我看到她一丁点的错处,总想着在我这里蒙混过关罢了。”
“听门房说,昨日三姑娘忙得不轻,先是江家公子来了,刚走没一会儿,紧接着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带人来找姑娘帮忙。”
王氏摆摆手:“与人打交道,皎皎从不用人操心,左右她那个性子也吃不了亏,我担心的是别的。”
等顾令仪全副武装地进了栖春堂,王氏上下扫了一眼这个女儿,不仅生得好,而且处处都妥帖,心中对皎皎满意得紧,说话就柔和些:“听园子里的丫鬟说,昨日你带着长杆和尺去后园了?”
顾令仪暗道果然是这事,她抿抿唇,道:“《周礼》中说‘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吕氏春秋》也说‘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我只是验证一番夏至都城的日影是否恰在一尺五寸,学习《周礼》《吕氏春秋》做学问。”
王氏蹙了蹙眉:“难为你了,理由都提前找好了,我说不过你,但你别忘了之前怎么答应你父亲的,莫要做无用之事,习无用之学。”
响鼓不用重敲,又聊了几句家常,便放顾令仪回去了,王氏让李嬷嬷给自己按按额角:“头疼得厉害。”
按了一会儿,松快些,王氏问李嬷嬷:“你也看出皎皎走的时候闷闷不乐了?”
不等李嬷嬷回答,王氏自顾自地摇头:“不高兴有什么用,她是有十二分的聪慧,可我总在想,她若是只有十分就好了,能少许多烦恼。”
聪慧的顾令仪当天又迎来了新的烦恼,傍晚时分,江玄清亲自给她送了帖子,说是休沐日约她去棋会。
让她可以带上堂姐一道去,其余到场人员,除了堂姐未来夫婿,就是道歉名单了。
江玄清昨日同顾令仪吵架说漏了嘴,顾令仪午后又同崔熠提过,消息互相串一串,如此一来,江玄清四人在她背后论她长短之事几人是心知肚明。
顾令仪知道他们聚众说她坏话,说坏话的人也知道传入当事人耳朵里了。
几人与顾令仪虽然算不上都相熟,但也是打小认识的,不知怎么讨论一番,决定顺应顾令仪的喜好,办一场小棋会,趁机道歉。
此时此刻,顾令仪拿着帖子有些疑惑。堂姐的未来夫婿刘煦不知棋艺如何,但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头,想来也难以是天纵奇才。
江玄清棋艺平平,宗泽倒是尚可,但他向来是顾令仪的手下败将。
至于谢于寅和崔熠,他们谁棋艺更差,顾令仪一时之间竟是难以抉择。
一个下得烂还悔棋,一个压根就不会,记得去肃州前,崔熠还要与她比试什么五子棋。
快速将几人在脑海中过一遍,顾令仪更是不明白——
怎么会觉得一群臭棋篓子来陪自己下棋,是道歉呢?
这对她难道不是一种折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