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裴秀秀正惴惴不安地等着唐荔发问,一看她进来脸色就发青,主动宣告:
“我好象说错了什么话。”
唐荔给自己倒了杯水:“说啥都收不回来了,人家都录音了。”
“啊?”
裴秀秀陡然站了起来,脸色愈发青白,“这可怎么好?不过……不过……”
“说吧,你到底跟他们说了啥?”
唐荔云淡风轻地,裴秀秀还以为她一回来肯定会鸡犬不宁,几分钟前她逼着高均和小李出门的样子还跟杀人一样,怎么一回来就态度这么好了,难不成在楼下达成和解了。
裴秀秀顺了下裤子,坐回椅子上说道:“那个高经理……”
“什么高经理,是高律师,人家是律师。”
裴秀秀大吃一惊:“啥?是律师?他们的律师不是你师傅吗?”
“他以前算是我的师兄,老师把案子交给他调查呗。”
“那更糟了,完了完了,他们肯定认为是你故意把你爸给送上车,好讹诈他们。他问我你爸上车前去哪喝酒了,你怎么没阻止他什么的。我说我打电话催你了,你刚好在忙,我当时越想越不对,还说你爸东倒西歪的,把车子给说成了包子……”
唐荔打断她的话:“这不就是他们想听的咯,证明我和你都看出他发病了,还送他上车,他们肯定会一口咬定我是故意碰瓷的。”
“碰瓷?就那种开车过来躺下去那种?不是啊,你哪有……”
唐荔喝完水又打断她的话:“我快饿晕了,晚饭还没吃呢,妈你先给我整点吃的吧,厨房还有啥给我垫垫,饿死了。”
裴秀秀忧心忡忡,起身为孩子弄饭,这是她所熟悉的,能掌控的,有把握的,她一辈子都做着眼皮下能把握的事,出了眼皮子的事一概不知、不问、不想。
小李她要是不来,她便天下无事,小李他们若是来了,她就端茶倒水做一些自己能把握的。要是问起什么,那就如实回答,因为这也是能把握的,至于回答之后局势是否失控,就不是她眼皮底下能看到的事了。
眼皮底下看不到的事,那便是天下无事。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ah……因你今晚共我唱……”
裴秀秀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该吃药睡觉了。她心不在焉地按掉闹钟,等着锅里的水煮开。
唐荔在客厅对着镜子按摩脸,挤弄眼角,发现笑起来的时候有一根若隐若现的鱼尾纹。
“这是富贵纹,我有了一根富贵纹。”
镜子里,唐召业正在看着她。
唐荔发现的时候吓了一跳,转过来看了眼老爸:“爸,你是不是困了?我扶你进去睡吧。”
唐召业摆摆手,却闭上了眼睛。
唐荔不懂这是困还是不困,继续研究自己的鱼尾纹。
等裴秀秀端着饺子出来,唐荔马上大快朵颐起来,裴秀秀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跟高律师说的那些,到底要不要紧?”
唐荔一边吹饺子一边说:“很坏事,但也不要紧。”
“啥意思?”
“反正说都说了呗。”
唐召业忽然睁开了眼睛:“我那一百万,还能拿到吗?”
唐召业最近找回了不少词汇,尤其是关于酒和钱两件事,基本不会说错。
裴秀秀想多问几句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把刚刚跟高律师说过的话又重复说一遍,想到什么说什么。
唐召业见没人回应自己,又眯起了双眼,脸色是冷硬的。
“他们会不会觉得你故意利用你爸去骗赔款?”裴秀秀终于思绪清淅了。
“这不是觉不觉得的问题,是他们铁定会这么打,咬着不放。”
裴秀秀陷入了沉思,十分后悔刚刚说的每一句话,眼看着一百万赔偿要没了,心里难受得跟压了五指山似的,老泪都要流出来了。
唐荔哧溜哧溜地吃着热饺子,嘴上凉凉地说:“我以前就总和你说,别让他们进来,你偏不听,猪队友了不是。”
“你又说不要紧。”
“那是因为我预料到了,我就知道你守不住门守不住嘴,先想好了映射的法子,不然呢?还能怎么办?”
裴秀秀突然收起她面前的碗,夺过筷子。“别吃了,有你这么说你妈的吗?也不怕噎着。”
“哎哎哎,咋了,怎么说你两句就成这样了。”唐荔抢回筷子和碗,放下来继续吸溜,嘟嘟囔囔不服气,“我现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那我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到底是不是真的?”
裴秀秀使了个眼色望向正在憋闷气的唐召业,可惜唐荔并没有看到,还挑着个饺子问:“这是桑叶味的?现在还有桑叶?不会是上回做的那批吧?都冻四五个月了。”
“你跟我来。”裴秀秀见使眼色没用,干脆拉起唐荔往门口走去。
这一口气直接把她给拉到了天台上。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坑你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