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华英魂魄,就这么飘在门口,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过往。
从年轻时丧妻的苦,到中年丧子的痛,再到晚年,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遗撼。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翻涌的委屈,连带着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阴翳,都淡了几分。
他没再提“帮忙”,只是一遍遍说着女儿小时候的事。
——说她总爱揪自己的衣角要糖吃。
说她第一次做饭,把粥煮糊了还强撑着说“爹你尝尝,香着呢”。
那些细碎的回忆,像落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开了一层让人不忍拒绝的柔软。
李健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朱砂笔的笔杆。
他原本是不想管这闲事的,管多了难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听着馀华英的话,看着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对女儿的牵挂,心里那点抵触渐渐软了下来。
——不过是帮着联系一下失散的女儿,就算是做件积德的好事吧。
至于馀华英那算不上友好的长相,还有偶尔掠过眼底的阴翳,李健倒没放在心上。
他想起村里那些老一辈的人,大多都是这样。
——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眼神里带着点警剔的锐利,可心里都藏着柔软。
那个年代的人,要是不“凶”一点,不硬气一点。
早就被生活的苦,和旁人的欺辱压垮了,哪能撑着把日子过下去。
李健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后抬头看向门口的馀华英:
“你女儿的电话号码多少?我帮你打一个试试。”
馀华英一听这话,魂体瞬间亮了几分,连忙往前凑了凑。
却又在快碰到,门坎时猛地停住,显然是记着刚才被弹飞的疼。
他小心翼翼地报出一串号码,每个数字都说得格外慢,生怕李健记错:
“178xxxx9234,没错,就是这个,我记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敢忘……”
李健按着号码拨了过去,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响了许久也没人接听。
他又连着拨了两三遍,结果都一样。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
想来是太晚了,对方已经睡了,没听见手机响。
他收起手机,正琢磨着明天什么时候再打。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
——王队长。
王队长刑警队长的,手里有户籍系统,要是能通过号码,查到他女儿的信息,联系起来肯定更方便,也更稳妥些。
比起自己一次次打电话碰运气,让王队长帮忙,显然是更合适的办法。
李健没再多尤豫,翻出通讯录里“王队长”的号码。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嘈杂的背景音。
——有金属碰撞的脆响,有人们低声交谈的话语。
还有警车鸣笛的原音,显然王队长还在忙,没来得及休息。
“喂,小兄弟?这么晚了有事儿?”
王队长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透着股爽朗。
李健开门见山,把馀华英的情况,和想联系他女儿的须求简单说了一遍。
末了补充道:“我打了好几遍电话没人接,想着您那边有渠道,能不能帮忙查一下这个号码的主人,看看是不是他女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王队长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
“小兄弟,你说的这个馀华英,是不是个老太太?长相看着有点阴翳,眼神沉得很,乍一看就不象个善茬?”
李健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王队长怎么会知道馀华英的模样?难不成这鬼魂生前还有什么事,跟派出所打过交道?
他连忙应道:“对,就是这样!王队,您认识她?”
“算不上认识,但这名字我有印象。”
王队长的声音压低了些,背景音似乎也远了些,象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你微信没关吧?我加你个微信,把事情跟你细说,顺便发张照片给你,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馀华英。”
挂了电话没几秒,微信就弹出了好友申请。
李健通过后,王队长的消息立刻发了过来,先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老太太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斜斜地睨着镜头,透着股说不出的刻薄,正是馀华英。
紧接着,一段语音也传了过来,王队长的声音在里面格外清淅:
“小兄弟,你可别被这老太太的可怜模样骗了!
这馀华英不是什么善茬,自1993年起就开始干拐卖儿童的勾当。
这些年我们追查下来,经她手拐走的孩子至少有十几个!
最后一次被抓,是在邻省的一个村子里
——她想拐走村里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被村民当场抓了现行,村里人恨极了人贩子,围着她打,差点没把她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