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闻言,眼神顿时有些慌乱起来,象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
随后,她颤声道:“回大王,昨夜好象好象有野狸奴打架的声儿叫得叫得怪瘆人的”
“野猫?”
李琚再次加重语气,追问道:“说清楚,到底是什么?”
“是象是又不太象”
老妪声音发颤,最终把心一横,凑近半步道:“大王老奴斗胆这墙根底下有些东西,白天是死的,到了夜里就是阎王爷的眼线,碰不得啊!”
“前年有个偷儿想从这儿钻出去第二天,人就漂在洛水岔口的烂泥滩里了,手指头都没了一根”
她说着,脸上不自觉浮现一抹恐惧之色,那是底层人对某种无形恐怖力量的刻骨认知。
听见这话,李琚心中总算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他点点头,不再追问。
随即又摸出一把铜钱塞入老妪手中,交代道:“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馊水倒远些。”
听见这话,老妪顿时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随后收好铜钱,吃力地拖着馊水桶,脚步蹒跚地绕向更远处的排水口,再不敢靠近西角门一步。
李琚也转身回到了略显清冷的书房,闭目静坐,开始沉思今日之事。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这一切,应该都是那个名叫“老鬼”的人在背后谋划。
并且对方不仅知道他干了什么,甚至还知道武惠妃在针对他,知道朝堂上的动向。
而对方特意在信上写了惠妃耳目众多,恐已招祸,实则便是在威胁他去赴约。
只不过,对方既然想要见他,又要将时间约在三日后,这就很有意思。
因为这个举动,其实便是在告诉他,他们没有恶意。
毕竟他再落魄,那也是个皇子,一个皇子,若真想针对一群豚犬一般的末徒,三日时间,已经够够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还特意给他留了三日的准备时间。
已经足以证明对方不仅知道李琚眼下的困境,更是丝毫不担心他对他们出手。
“打蛇随棍上吗,有点意思”
李琚呢喃自语,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心中的方向越发的清淅起来,因为他大抵已经知道这群人想做什么了。
沉吟一瞬,他铺开一张洛阳坊市简图,目光锁定在洛水南岸那片废弃的漕运局域。
那里沟壑纵横,芦苇丛生,历来是藏污纳垢,杀人越货的绝佳场所。
若是孤身前往,风险极高。
可若是不去,对方手里掌握着的,又是他眼下最需要的力量。
“罢了,富贵险中求!”
沉思片刻,李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想在这个世界立足,总是要付出些什么的。
正如他当日与李瑛所说的那般,东宫已经退无可退,不能继续惜身。
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同样适用。
他想改变被李隆基做成人肉烤串的命运,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而积蓄实力,只靠嘴,是行不通的。
千年门阀杨氏的助力,他要,那些被盛世抛弃的末徒,他也要!
思及此,他不再尤豫,开始认真盘算起一应细节。
从退路,到筹码,再到保命符,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而且,此事还得瞒住李瑶和李瑛,以免目标太大,提早暴露。
思路渐明,李琚忽然有些庆幸留下了陈三这个替身。
不然,他恐怕还真得抓瞎
而几乎就在李琚与藏在阴影里的身影进行心理博弈的同一时刻。
弘农杨氏府邸深处的宗祠偏厅内,杨玉环也开始践行起了今日的承诺。
她身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襦裙,未施粉黛,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而她上首所坐的,则是数码须发皆白,面色疑惑的族老。
终于,一名族老按捺不住,不解地问道:“环儿,你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叫来,究竟所为何事?”
听见这话,杨玉环想到今日与李琚的仓促一面,再想到李琚赠她那首诗馀。
心中最后一丝尤豫,也终于消失不见。
她深吸口气,抬起螓首,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族老们,缓声道:“诸位族老在上,玉环今日斗胆陈情,乃事关玉环终身大事。”
族老们目光交汇,带着审视与不解。
太子李瑛提亲在前,宁王李宪提亲在即,在这个敏感时刻,杨玉环主动求见族老,本身就透着一丝反常。
现在又突然说起自己的婚事,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一时间,众族老心里,都隐约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杨玉环没有回避族老们审视的目光,再次深吸口气,继续说道:“玉环知婚姻大事,当由尊长定夺。然玉环年岁渐长,亦非草木,自有心之所向。”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鼓起勇气道:“前日太子殿下为光王李琚登门提亲,玉环玉环已心悦光王殿下,恳请诸位族老,应允光王殿下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