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霍灵曦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整个屋子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她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怀里那块漆黑的骨板。
夔骨。
入手的感觉不是冰冷,而是一种能刺透骨髓的死寂。
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块骨头,而是一块从万年玄冰深处挖出来的凝固了的怨恨。
苏林的话还在耳边。
“抱着它睡。”
“什么时候,你能把它抱暖和了,让它不硌手了,你就入门了。”
霍灵曦走到床边脱下外套,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
她没有丝毫尤豫躺了下去,然后将那块巴掌大的夔骨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嘶——”
就在骨板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煞气如同成千上万根无形的冰针,猛地扎进了她的身体。
霍灵曦的身体瞬间绷紧,一口寒气从齿缝间倒吸进来。
那不是普通的冷。
那是一种能冻结血液,麻痹神魂,将一切生机都化为虚无的死亡气息。
她的意识仿佛被拽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漆黑深海,周围全是扭曲的鬼影和无声的咆哮。
那是太古凶兽“夔”残存的怨念,正在试图吞噬她这个不自量力的闯入者。
霍灵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这块骨板疯狂地抽取。
“狱卒”血脉本能地开始反抗,一丝丝微弱的金色暖流从血脉深处涌出,试图抵御那股阴寒。
可那点暖流,在那片死亡的汪洋面前,渺小得就象一根即将熄灭的火柴。
痛苦。
难以言喻的痛苦。
霍灵曦死死咬着牙,身体在被窝里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斗。
她想起了尹新月离开时那轻篾的眼神,想起了那句“凡人”。
她又想起了苏林。
他躺在树下懒洋洋地告诉她,这是你们老祖宗走过的路。
以身饲魔,执掌刑罚。
原来,这就是“饲魔”的代价。
霍灵曦的眼神在黑暗中却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她没有将夔骨拿开。
反而她伸出双手,将那块让她如坠冰窟的骨板,更紧地抱在了怀里。
你不让我活。
我偏要活。
不但要活,还要把你这块又臭又硬的骨头,给捂热了!
……
与霍灵曦房间里那几乎要凝结成冰的死寂不同,尹新月的院落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尹新月盘膝坐在床上。
她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丝绸睡袍,湿透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几缕发丝贴在刚刚经历过痛苦洗礼而显得愈发晶莹的脸颊上,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媚态。
她闭着眼,正在内视自己的身体。
神魂深处,那条原本坚不可摧,由黄帝布下的金色锁链,此刻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而被苏林强行镇压的,代表“毁灭”的黑色旋涡,和代表“看守者”的白色虚影,则被那一滴“忘川源水”的力量,死死地压制在角落,动弹不得。
“聚宝盆”命格前所未有的活跃。
它就象一个吃撑了的饕餮,正在满足地消化着“忘川源水”这顿大餐,并源源不断地反馈出最精纯的本源之力,滋养着她的神魂。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力量的感知,变得比以前敏锐了十倍不止。
尹新月缓缓睁开眼。
她伸出右手,心念一动。
一缕微弱的金色光芒,在她白淅的指尖,凝聚成了一枚小小的铜钱虚影。
这是她第一次能主动地将“聚宝盆”的命格之力显化于外!
虽然只是一瞬间,铜钱虚影就消散了。
但尹新月却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一丝兴奋,还有一丝对某个男人的复杂情绪。
“苏林……”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那个男人用最羞辱人的方式,给了她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他就象一个高高在上的驯兽师,一边用鞭子抽打着你,一边又丢给你一块最美味的肉。
让你又恨又怕,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更多。
尹新月收敛心神,再次闭上眼。
她的意识沉入了眉心深处。
在那里,那个金色的“丘”字符号比之前清淅了许多。
而在它的旁边,那个由无数笔画组成的,更加复杂的金色符号残片,也显露出了更多的细节。
轩辕之丘的地图。
尹新月尝试着用自己那刚刚蜕变的神念,去触碰那片残图。
她想看清上面到底画了什么。
然而,她的神念刚一靠近,一股浩瀚、古老、不容亵读的帝王威压,便从残图上轰然降临。
尹新月的神魂一震,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