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她知道,是符川抵达战场了。
“陈妄。”
陆绮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一阵罡风在善宫前刮起。
黄袍青面,半把铁扇。
阴泽来了。
陆绮微笑着问:“戒律使大人?你是来寻我的。”
“明知故问,有贼人闯宫你可知道?”戒律使面色阴沉。
“戒律使大人不也是明知故问?”陆绮浅笑着反问。
戒律使不答,冷冷道:“大宫主有令,命你……”
“命我什么?”
陆绮的双眸像是起风的峡谷,忽然间漫起雪白的云雾。
她仍在微笑,笑容间透着神性。
戒律使再看向陆绮时,一下子呆住了。
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视,陆绮的身影竟与妙莲菩萨流传的画像重叠在了一起。她的唇仍在翕动,却没有声音——她的话语仿佛一道旨意,只飘向九霄云外,从不让凡人听见。
戒律使一语不发,许久后才说:“夜寒露重,大宫主让您早些休息。”
“我知道了。”陆绮回答。
戒律使转身离去。
金色的大雾再度吞噬一切。
符川回来时,纯银甲胄破碎殆尽,**的上身布满深可见骨的刀疤。
他一步一踉跄,随时都要跌倒,眼里却闪耀着虔诚的光芒。
“仙子,我赢了!”符川颤声道。
“陈妄呢?”陆绮问。
“他已经死了!他被景梦围困,受碧刃颠倒,戒律殿的禁法无孔不入,侵蚀了他的每一根骨头,我从黑暗中现身,用这双银锤敲烂他的肋骨,敲开了他的脑袋!红雷紫电如骤雨浇落,将他身躯劈成灰烬,菩萨湖的浪潮卷走了他的残骸,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符川一字一句地诉说着,像在朗诵诗歌,牙齿碰撞出了火星子,“他已经尸骨无存!”
陆绮失望于没能见这陈妄一面,仍然夸赞:“你做的很好。”
“为了陆绮仙子,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符川忠诚道。
“你好像伤的很重。”陆绮说:“你会死的。”
“一点小伤而已,仙子不必忧虑。”符川说。
“我说,你会死的。”陆绮道。
符川呆在原地,没听懂似的。
陆绮问:“你还记得,你来找我是做什么的吗?”
符川脱口而出:“我当然是来保护仙子的!”
“你再想一想。”陆绮善意地提醒道:“想一想,你真的喜欢我么?”
“我……”
符川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努力回忆,想到的却是全然无关的东西:
火焰。
山门在火中燃烧,地上横七竖八尽是尸体,每一具翻过来都是熟悉的脸孔。
红色长廊的尽头,白裙莲冠的女人怀抱拂尘在火光中笑,她轻柔地勾起他的脸蛋,说:“来我身边,我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但只有一次哦。”
水波。
他穿着红色的长袍,沿着菩萨湖奔走,大声呼喊着“丹漪”这个名字。
丹漪是他的爱人。
今天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新娘却不见踪影。
菩萨湖的水波卷来了丹漪纯洁的裙衫,他沿着岸堤狂奔,见到丹漪时她正伏在地上哭泣,身躯一片狼藉。
白裙莲冠的女人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声音轻地像是在他耳边呵气:“你知道你的女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吗?”
“为什么?”他每一根骨头都在发抖。
“因为你有些安逸于九妙宫的生活啦,修士的一生太长,童年的仇恨再刻骨铭心也会有淡去的一天,所以我必须常常提醒你。”女人笑着说。
“我会记得的,我会永远记得。”他对着饱受凌辱的未婚妻发誓。
记忆刀一样捅穿魂魄,**的伤痕已无足轻重,滔天的恨意顷刻就要将他吞没。
雪白裙袍的女人对他微笑,问:“想起来了么?”
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他根本不是来保护陆绮的,他是来杀她的!
他不仅要杀她,还要强暴她,他要将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践踏在足底,将她的尊严一片片撕碎。
老君有眼,令陆绮法力全失,今夜的动乱来的恰好,它或许不是最好的机会,但他已不想再等下去。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何他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在见到陆绮时全部诡异消散,化作了缠绵悱恻的情意?
他想不明白。
意志一旦崩溃,本就千疮百孔的身躯便再也支撑不住。
符川跪倒在地,肺如火烧,每一口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他抬起破损的头颅,望向天空。
九妙宫上,金丹已经熄灭,天却仍亮着。
原来白昼已经来临。
他看着老君。
对于西景国而言,老君初亮,新的一天刚刚开始,但对他来说,这颗独一无二的老君即将熄灭。
他的生命已走到尽头。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陆绮白色的裙袍后飘着一根淡金色的线。
它像丝绦、像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