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奇,真是奇哉,这哪里是经书给他陪葬,分明是他在给经书陪葬。”
苏真感慨了一句,又问:“怀清禅师将那人杀了吗?”
“师父将他超度了。”小和尚用词严谨。
“大师果然仁善。”苏真附和了一句。
“师父将他超度之后,发现他原本空荡荡的怀里,突然多了一本古迹斑驳的经书,经书材质古怪,不是纸张,更像是某种东西的皮,有种黏腻的质感,上头还熏着层油脂。
书封上只写了两个字,那两个字极怪,扭扭曲曲,我横看竖看认不出来,只觉得这是两只蜘蛛爬到书上,让人一巴掌拍死后留下的尸体。”
和尚回想着当初的场景,徐徐说:“师父告诉我,那两个字是,妖乘。这便是妖乘经的由来。”
苏真听完,只觉得这妖乘经极为邪性,不像普度众生的佛经,更像是将人引入邪魔外道的魔说。
沫仙子先前还觉得这经文威严,此刻听完这故事,心中渗出凉意,甚至怀疑起那怀清禅师的身份,心想此人能与这妖女结交,不会也是个伪装极好的妖僧吧?
仙子心中擂鼓,每一步都像在迈往魔窟,更感畏惧。
走了约莫一刻,三人抵达了五宝庙。
那是一座红顶黄墙的大庙,在一片阴沉中散发着宝光,沫仙子环顾四周,非但没觉得安心,反而脸色煞白。
这地方她来时就经过了,当时她可没瞧见这儿有什么宝光璀璨的大庙!
“余月姑娘,竺沫仙子,两位请。”小和尚说。
苏真准备进门,沫仙子却不肯动,她轻轻摇头,说:“这庙我来时还没见着,这会儿怎么凭空冒出来了?我可不进去。”
苏真也皱起眉头,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建筑,却没嗅到什么妖气。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庙里响起,带着几分笑意:“佛在法而不在塔,仙子拘泥于庙塔之相,如何能体悟真禅?”
沫仙子脸上一羞,道:“大师所言极是。”
她虽还有恐惧,却不扭捏,随着苏真一同走入了五宝庙中。
五宝庙与寻常寺庙格局并无区别,庙中却只供奉了一尊佛像,这佛像没有任何特点,仿佛是看过所有佛陀、菩萨后,想象出的一张与佛最贴合也最平庸的脸。
佛像前的蒲团上,身披白色僧衣的老人正盘膝而坐。
与小和尚不同的是,这老人反而没有剔发。
他不知活了多少岁,看上去实在太老了,他褶皱的皮肤像干枯的木皮,白花花的头发像一团团的枯草,干瘦的身躯更像一株木柴,不用斧头劈,稍猛烈的阳光都能将其晒裂。
他是怀清大师。
大师一手竖掌,一手捻佛珠,双目下垂,微微躬身,道:“阿弥陀佛。”
见大师没有排斥人,沫仙子心情轻松了许多,与苏真应邀坐下。
苏真没什么拘谨,直接席地而坐,沫仙子则更有礼节,她先是还了一礼,说了句“晚辈竺沫,见过怀清大师”后,轻柔屈身,端正地跪坐在一旁。
“余月小友,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好?”怀清大师问。
“倒是……不太好。”
苏真叹了口气,诚恳道:“不瞒大师说,晚辈忘记了很多事,甚至有点记不得大师了,还望大师见谅。”
“哈哈。”
怀清禅师反倒笑了,他说:“余月姑娘,你还和二十年前一样。”
“和二十年前一样?”苏真皱起眉头。
“二十年前,我在西景国以西的滹沱山遇到了你,你从妖国那边过来,身上都是血,我本以为你也是妖,可仔细瞧来,你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我问你是谁,你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你忘了很多事,忘了你的年龄,忘了你曾经的姓名,你觉得有血海深仇要报,却找不到仇人在哪里,你说,你感到很迷茫,听说和尚善于指点,你希望我能开导你。”怀清禅师说。
苏真愣住,心想这是曾经的余月吗?还是另一个曾占据这身躯的魂魄呢?
若是余月本人……
那个快乐欢脱,一副终日无所谓模样的余月,也曾感到无比迷茫?也要禅师来开导?
临近妖国的滹沱山……
苏真也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名,又问:
“大师是怎么开导我的?”
怀清禅师回忆往事,脸上露出了微笑:“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我一生讲过太多故事,我早已不记得与你说了哪个,但你说的话,我却记到了今天。”
“我说了什么?”
“你说,大师,我明白了,原来我是个不爱听道理的人,这个世上的很多道理,就像给狗扔去的骨头,它能让狗追逐一段时间,但也仅此而已,骨头总有吃完的时候,何况很多时候,那甚至不是骨头,而是骗狗的石头。”
怀清禅师笑得更开心了,他继续说:“之后,余月姑娘与我同行了半日,你向我询问了很多关于人类修士的事,譬如哪些人厉害,哪些宗门最大,我大致地回答了你,你听过之后,说,多谢大师解惑,你已经明白该去找谁了。”
“我该去找谁?”苏真问。
“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