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的产房里安静得能听见烛火爆开的细微噼啪声,还有那两个小婴儿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所有的太监宫女们全都屏住呼吸,跪在地上,连衣料摩擦的声响都不敢发出。
偶尔,蔺宸怀里那个小东西会发出满足的吧嗒嘴声,以及床榻上另一个婴孩平稳的呼吸。
蔺宸抱着小女儿的手臂肌肉根根绷起,像一截枯死的树干,完全不敢有丝毫动作。
沈曼曼感觉自己刚刚才从沸水里被捞出来,又被极快速地扔进冰水窟窿里。
差点刺激得她原地去世。
她和蔺宸隔着一小段距离,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宫灯中碰撞,彼此都从对方瞪大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惊恐。
“都”
蔺宸的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又干又涩,“滚出去。”
他抱着女儿,手臂绷得死紧,生怕一个不小心,怀里这个会说话的“小东西”就会碎掉。
太监总管张德安像是听到天恩,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压着嗓子,对屋里的人疯狂挥手。
“走!都走!”
一群宫人们如蒙大赦,几乎全是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李德海走在最后,转身还轻手轻脚地带上寝宫门。
拥挤的产房内室,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和角落里两个几乎与影子融为一体的心腹春桃。
世界安静得可怕。
蔺宸和沈曼曼的心跳声,却在寂静中擂鼓,一声重过一声,震得耳膜发痛。
他抱着女儿,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动作慢得像个提线木偶。
在沈曼曼身侧坐下,一个抱着女儿,一个身旁躺着儿子。
血腥气混合着奶香,本该是世间最温馨的画面,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蔺宸低头,看着怀里小脸红润的女婴。她眼皮动了动,似乎睡得正香。
沈曼曼也偏过头,看着身边睡得安稳的儿子。
一切都那么正常。
可刚才那几句心声,像针一样扎在脑子里。
就在这时,被蔺宸抱着的女儿,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奶嗝。
那个奶声奶气的抱怨,又来了。
【唉,虽然我这便宜爹娘颜值顶天,但脑子好像都不咋地,不然也不会全家死光光。
“唰!”
蔺宸和沈曼曼的身体同时一抖。
沈曼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停止跳动。
全家死光光?
她猛地转头,撞上蔺宸看过来的视线。
那双总是翻涌着风暴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惊骇。
怀里的女婴砸吧砸吧小嘴,心里的“剧情回顾”还在继续。
【我那个便宜哥哥,未来的太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惜是个恋爱脑。
【为了个女人,江山都不要,最后被骗得万箭穿心,惨哦。啧,可惜了那张帅脸。
万箭穿心?
沈曼曼的瞳孔狠狠一缩,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不顾刚生产完身体被撕裂的剧痛,猛地伸手,将身边那个睡得正香的男婴死死揽进自己怀里,用身体护住他。
她的儿子。
不不可能!
她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心声,还在慢悠悠地广播。
【我娘也好不到哪去,辛辛苦苦生下我们,最后还不是被一杯毒酒赐死,连个全尸都没有。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沈曼曼眼前一黑,所有声音都离她远去,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毒酒?赐死?
她死死咬住舌尖,浓重的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用剧痛强迫自己涣散的意识重新聚焦。
她看向蔺宸,嘴唇抖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蔺宸的脸色,已经从刚才的青白,变成一种毫无血色的灰白。
他死死盯着怀里这个正在剧透他全家悲惨结局的亲生女儿,眼神里翻涌着几乎要毁掉一切的疯狂。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他和曼曼的女儿。
【要说最惨的,还得是我爹。
女婴的心声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事不关己的同情。
【被他最信任的兄弟和最宠爱的妃子联手背叛,骗光兵权,掏空国库,最后国破家亡。
【他一个人,在摘星楼上放了一把火,把自己活活烧死。啧啧,那叫一个惨烈。
自焚于摘星楼。
蔺宸握着襁褓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一根根凸起,泛着青白色。
信任的兄弟?
宠爱的妃子?
背叛?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烧红的刀,捅进他最多疑、最敏感的心脏。
他宁愿相信自己疯了,出现了幻觉。
可沈曼曼那张惨白的脸,那双惊恐到失神的眼睛,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能听到这个小东西的心声。
而她说的,就是他们的未来。
巨大的喜悦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