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凡听着池元荆的言语,本是热络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尴尬。
紧接着便恢复如常,他面露苦笑地对着池元荆拱了拱手。
“元荆兄弟见笑了。那是舍弟郭宇,家中行四,自幼被父母宠坏了,性子难免有些……纨绔。”
郭凡带着身为兄长的无奈与包容。
“方才若有得罪之处,我在此,代他向元荆兄弟赔个不是。”
池元荆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郭凡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心有芥蒂,旋即又压低了声音。
“元荆兄弟有所不知,我辈修士,修为越高,子嗣越是艰难。家父年近百岁,方得了这么一个老来子,自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才养成了他这般目中无人的性子。”
这番解释,道出了郭宇受宠的缘由,也于无形之中,抬出了自己那位练气巅峰的父亲来借势。
池元荆想起了父亲池乾祐。
父亲同样是练气修士,从未对他们兄妹几人有过半分溺爱,反倒是愈发严苛。
说到底,还是家风不同。
郭凡见池元荆的神情有所松动,立马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开了去。
“说来,家父近日常常在我面前提起元荆兄弟。”
他的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满是与有荣焉的味道。
“父亲听闻青黎镇升格为县,又知晓我与元荆兄弟一见如故,对我能结交到兄弟这般少年英才,可是大加赞赏啊。”
少年英才。
郭凡将这四个字咬得有些刻意,让池元荆听出其中的郭家对他的重视。
他心中明澈。
郭家看重的,绝非一个偏远县府的虚名。
他们所图,是那座古修洞府的机缘,是自己身上那破解洞府禁制的可能性,亦或是自己背后,那座让他们捉摸不透的护山大阵。
他此行前来,一为赴约,二为查探虚实,最重要的是为阵灵前辈寻回更多的阵纹残片。
在郭家这盘棋上,自己既是棋子,也是执棋之人。
步步惊心。
他不动声色地学着父亲平日里的模样,对着郭凡还了一礼。
“郭兄谬赞了。家父初掌县务,百废待兴,元荆不过是为父亲分担些许俗务罢了,当不得‘少年英才’。”
他这番应对不卑不亢,只是将一切,都归于孝顺,让人挑不出错处。
郭凡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元荆兄弟谦逊了。来,父亲已在厅中等侯,我们切莫让他老人家久等。”
……
郭府的会客厅布置得颇为考究,地上铺着不知名妖兽的皮毛鞣制的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
厅中摆设的案几、座椅,皆是由上好的红木打造,其上纹路天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一名面容威严,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人,正端坐于主位之上。
他双鬓微霜,面容清癯,一双眼眸开合之间,有精光流转。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周身气息渊深绵长,便自然而然地释放着的威势,笼罩着整个厅堂。
此人,便是山嵇郭家的家主,练气巅峰修士,郭天明。
郭凡领着池元荆步入厅中,先是对着主位的郭天明,恭躬敬敬地行了晚辈礼。
“父亲,这位便是孩儿与您提起的,青黎县池家的池元荆兄弟。”
池元荆亦上前一步,对着郭天明端正行礼。
“晚辈青黎池元荆,见过郭家主。”
郭天明的目光,落在了池元荆的身上,那目光沉凝如山,让池元荆周身的法力,都为之一滞。
随后,郭天明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到了他腰间所佩的那柄青鞘长剑之上。
当他看清那长剑的样式,以及剑鞘上的蛟龙纹饰时,他眼底的神光,蓦地一凝。
片刻之后,他脸上那一家之主的威严,化作了温和的笑意与深深的追忆。
“好剑!”
郭天明面上带着笑意,悠悠开口。
“此剑,可是‘青蛟’?”
他不等池元荆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言语间满是感慨。
“数十年前,老夫游历至壶铅郡城时,曾有幸远远见过令祖的风采。他老人家当年手持此剑,与人大战于郡城之外,那份气度,至今仍让老夫记忆犹新。不想今日,竟能在此地,见到故人之后。”
郭天明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
可是,池元荆的心,却在郭天明的言语之间,缓缓地沉了下去。
祖父池明远,一生修为都停滞在胎息四层,最终寿尽而终。
他此生最大的功绩,便是在池家于郡城面临倾复之危时,果断放弃了所有基业,带领残存的族人,迁徙至青黎镇这等偏僻之地,为家族保留了一线血脉。
一个胎息四层的修士,何来“风采”可言?
郭天明在说谎。
一个练气巅峰的修士,一城之主,为何要在初次见面时,对自己这么一个晚辈,编造出这么一段交情?
是试探?还是别有他图?
池元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