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明。
一道青色遁光自青黎县衙后院升起,未惊动镇中任何人,便径直朝着东方大青山连绵的山脉深处飞去。
池乾祐御风而行,衣袂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与兽潮时入山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截然不同。此刻的他,身为练气修士,丹田气海之内更有仙基镇压,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仙家气度。
这大青山,在他眼中,也不再是处处潜藏杀机的险恶之地,而成了他治下需要巡查的疆域。
飞遁出数十里,已是人迹罕至。
池乾祐停下身形,悬立于一处山巅之上,俯瞰着下方云雾缭绕的林海。
他心念微动,丹田气海之内,那方寸许大小的“熔玉锋”仙基,骤然绽放出抹鎏金光华。
磅礴、浩瀚,远超他自身修为的神识,自那仙基之中奔涌而出,顺着他的眉心向着四面八方铺陈开来。
刹那之间,周遭的一切,在他感知中都变了模样。
山间的风,林中的雾,不再是虚无缥缈之物。它们的每一次流动,每一次聚散,都化作了清淅的灵机轨迹,在他的神识之中显现。
方圆十数里之内,山石的脉络,草木的生机,乃至藏于洞穴中酣睡的寻常野兽的微弱气血,都洞若观火,无所遁形。
这便是县守之位,假借而来的权柄。
源自大赵天朝仙国法,为其巡视守护一方天地灵机。
池乾祐心神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之中,神识在这片山林间缓缓扫过,仔细甄别着每一缕的气息。
山间的妖物不少,多是些未开灵智的寻常精怪,妖气驳杂散乱,不成气候。
池乾祐的目标,是那伙行踪诡秘的巫修。
神识继续向着更深处探去。
不到半日功夫,当他的神识扫过一处地势低洼的隐蔽山坳时,一股污秽、邪异、充满了血腥与怨毒的气息,猝然闯入了他的感知。
那气息阴冷粘稠,与山林间正常的灵机格格不入,其中更夹杂着生灵死前的恐惧与绝望。
找到了。
池乾祐双目开阖,身形一动,化作青虹,循着那股邪异气息的方向,疾驰而去。
……
山坳之中,终年不见日光,潮湿阴暗。
数个火把插在泥地里,跳动的火焰,映照出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山坳中央,由鲜血与碎骨构成的诡异阵法,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阵法的节点之上,摆放着七具被开膛破肚的壮年男子尸骸,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面容。
一名身形佝偻,面容苍老可怖的老者,正站在阵法之前。
他身穿一件满是污血的黑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根由人骨打磨而成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绿到发黑的气息缭绕,神情残忍暴虐。
此人,正是那名练气中期的巫修。
在他的身后,十数名同样神情暴虐的巫族修士,手持兵刃,看守着数十名被绳索捆绑的凡人。
那些凡人,多是妇孺,一个个眼神中充斥着绝望。
池乾祐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山坳上方的半空之中。
他垂眸看着下方的惨状,心中生出怒意。
他注意到,那些被屠戮的壮年男子,以及被俘的妇孺,其衣着打扮,与木鹿寨的流民颇为相似。
曹老曾言,陆横离去之后,木鹿寨内斗火拼,早已不复往日。
想来,便是这伙巫修趁虚而入,将那座匪寨,化作了他们修炼邪法的祭品源头。
池乾祐没有隐藏身形,就那般踏空而立,任由自身气息随意显露。
那并非单纯属于练气修士的威压,其中更夹杂着源自“熔玉锋”仙基的、属于筑基修士的锋锐。
威压,笼罩了整个山坳。
下方,那些胎息境界的巫修,只觉得头顶有无数金芒从天而降,一个个身形剧震,气血翻涌,当场便有数人跪倒在地。
正在主持血祭的苍老巫修,更是首当其冲。
他口中正在吟诵的咒语戛然而止,浑身黑气被那股威压冲得一阵溃散,整个人跟跄着后退了半步,猛地抬头。
当他看清半空中那道青色的身影时,那双浑浊而暴虐的眼瞳之中,闪过一抹惊骇。
筑基修士?
这等穷山恶水之地,怎会有筑基修士降临?
“此地乃我青黎县界。”
一个平静而又威严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清淅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妖邪,受死!”
那苍老巫修的惊骇,在听到“青黎县”三个字后,想起了郡守府前些时日传遍南麓的诏令。
原来,不是过路的筑基修士,而是那个新立县府的县守!
一个区区练气修士,竟敢假借国朝气运,在自己面前装神弄鬼!
“找死!”
老巫修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他将手中的人骨法杖重重顿在地上。
轰!
那座由鲜血构筑的阵法,红光大盛。
七具尸骸瞬间被阵法吸成肉糜,化作数道污秽血箭,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