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之内,火光摇曳,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晦暗不明,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十馀天。
池元荆坐于父亲往日的位置上,右肩的伤处还裹着厚厚的麻布,他身前的石桌上,铺着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张,旁边则堆放着镇中仅剩的各类物资。
卫延与柳石分坐于他的下首两侧,堂下还坐着各家主事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伤药只馀三十七份,其中能医治重伤的不过九份。”
卫延指着执掌上的一列名字,“可眼下镇中重伤有二十一人。这药,该如何分?”
此言一出,洞中本就压抑的气氛,愈发沉重。
池元荆的目光从那份名册上扫过,他没有去看那些重伤者的名字,而是看向了另一侧记录的轻伤者名单。
“将九份重伤药,分给那九位修为最高的。”
他的声音平静,几乎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馀下的十二位重伤者,先以凡俗草药吊住性命。再将剩下的二十八份伤药,全部分发给轻伤的青壮。”
“少镇长!”
一名主事之人立刻站了起来,面露不忍,“这……这如何使得?那十二位兄弟,可都是为了守卫镇子才……”
“正因如此,才要这般分。”
池元荆抬起眼,看向那人很是平静地开口解释。
“镇中能战之人,已不足五十。兽潮虽有退去之兆,可谁也说不准,大青山里是否还会有妖物窜出。让轻伤者尽快恢复战力,才是保住我们所有人的根本。”
这段日子以来,池元荆在处理镇中事务的手腕,已经尽是与其年龄不符的冷静。
卫延与柳石对视一眼,他们想起了池乾祐离去前的交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名主事之人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颓然坐下。
议事继续。
安抚死者家属、调配日益减少的口粮、组织人手加固地道……桩桩件件,千头万绪。
池元荆学着父亲的模样,将每一件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的决断或许冷酷,出发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为了青黎镇能够继续下去。
散会后,众人各自领了差事离去,卫延走在最后,他看着那独自坐在石桌后,被灯火拉长了影子的少年,不由地生出感慨。
这位池家少主,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褪去青涩。
……
夜深人静。
池元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宗祠下的密室。
白日里处理镇务耗尽了他的心神,此刻一松懈下来,右肩伤口处便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
那股残馀的蛇毒与阴寒之气,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可与此同时,他丹田气海之内,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也被这股外来的刺激彻底引动。
那是自郭弘一身上反噬而来的《倒生蚀火经》功法烙印。
一股灼热的气流,自烙印之中升腾而起,带着焚尽万物的霸道之意,迎上了那股阴寒蛇毒。
一冷一热,两股力量在他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池元荆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渗出,他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盘膝坐下,开始运转自家功法,试图引导那股灼热气流,去炼化那顽固的蛇毒。
他体内的伤势,因那枚“幽火之精”残存的药力,本就在缓慢恢复。
此刻,在这股逆火道统之力的激发之下,药力竟被成倍地催发开来。
……
一个月后。
青黎镇外,大雪停歇。
池元荆手持长剑,对着身后的五名修士,冷静地比划着名手势,他的气息已然稳稳地踏在了胎息七层。
不远处,一头落单的铁皮野猪,正低头拱食着雪地下的草根。
“柳叔,你从左侧牵制。”
“卫叔,右翼交给你。”
“其馀人,随我正面强攻。”
他的指令清淅而又简洁。
话音落下,他第一个冲了出去,身形在雪地中拉出一道残影。
那头铁皮野猪察觉到危险,猛地抬头,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朝着他直冲而来。
池元荆不闪不避,体内法力运转,长剑之上,竟是附上了一层淡淡的赤色光焰。
一剑斩下。
那铁皮野猪引以为傲的坚韧皮毛,在这附着了逆火之力的剑锋之下,被轻易撕开。
一战功成。
众人合力将那数百斤的猪妖尸骸抬回镇中,引来一片欢呼。
这不仅是久违的肉食,更是对大阵资粮的补充。
在池元荆的带领下,镇中修士一改往日的被动防守,开始小规模地主动出击,猎杀那些零星靠近浓雾的妖兽。
青黎镇的秩序,在废墟之上,被重新创建起来。
……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
时节入春,大雪消融,冰封的土地重新变得松软。
大青山的方向,那持续了整个冬日的兽吼之声,不知从何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