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乾祐看着瓶口那缕聚而不散的赤红色气流,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看身前长子,心中已是波澜万千。
逆焰煞气。
他虽未细细读过那卷《倒生蚀火经》,可当日池元荆的讲述,他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那名散修的死状,那功法的诡谲,都让他心生忌惮。
可现在,这桩被他亲手埋下,意图尘封的因果,竟以这等方式,再度摆在了面前。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玉瓶,瓶身的温润和瓶口的灼热夹杂,也未能让他那颗因这突来机缘而躁动的心平复分毫。
他自己,也快要到那一步了。
自得了阵灵前辈的恩赐,又以妖物精粹祭阵,他的修为进境可谓一日千里。
胎息九层圆满,吞服天地灵气,成就练气境界,如今已是触手可及。
按计划接下来,是要吞服家中珍藏的那缕“百川流霭”,以《万涡归流诀》的法门,冲击练气之境。
这是他池家历代先祖走过的路,一条稳妥的,看得见的通途。
可另一条路,此刻也铺在了他的脚下。
《倒生蚀火经》,一部同样直指练气的三品功法,其性暴烈,其道凶险,可那份霸道,那份在毁灭中求取新生的意象,也在眼下不失为一条可选的路径。
若他自己选在修行此法……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万涡归流诀》的上限在何处,即便他侥幸功成,踏入练气,日后所能达到的成就,恐怕不过是自家那位先祖。
而这逆火道统,却是一条全新的,未知的路。
富贵险中求。
他池乾祐能为了家族,舍了性命去与妖物周旋,自然也敢为了那仙道上的更进一步,去赌上自己的前程。
他看着眼前身姿笔挺,眉眼间英气逼人的长子,心中决断愈发清淅。
自己这一生,早已为家族所缚,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可元荆不同。
他年轻,天资尚可,心性更是坚韧,若是能得此机缘,日后的成就,定然远在自己之上。
就在池乾祐心思电转,权衡利弊之际。
他身前那方石质托盘之上,作为阵眼的玉盘,毫无征兆地绽放出温润的土黄色光华。
光华并不刺眼,反而厚重凝实,将整间昏暗的密室,都映照得堂皇肃穆。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池家父子二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池乾祐心神一凛,他当即收敛了心头的杂念,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方玉盘。
这是……
阵灵前辈又有指示。
而立于他身侧的池元荆,在看到那光华的瞬间,心头却是猛地一沉。
他眼瞳收紧,死死地盯着那方散发着光芒的玉盘,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果然。
果然是这个东西。
他脑海中那些近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无法解释的怪事,都在此刻找到了源头,汇成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答案。
父亲在宗祠闭关一日,便修为大进,而整个池家宅院的灵气,在那一日被抽取得一干二净。
自己在大青山遇劫,那名练气修士施展邪术,吸取自己生机,也就在那必死之境,自灵台处,飘出了一粒微光,逆转了死局。
归来之后,父亲领着他,在宗祠之中,念诵着那篇与记忆中有些不同的祷文,言行举止间,满是敬畏。
还有那篇脱胎换骨的《玉清归元诀》,父亲说是先祖遗留,于暗格中寻得。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父亲口中那所谓的“先祖庇佑”,根本不是什么列祖列宗在天有灵。
而是这方玉盘。
是这玉盘之中,藏着的某个未知的存在!
池元荆的目光,缓缓从那光华大盛的玉盘,移到了自己父亲的脸上。
父亲的神情专注而虔诚,那眼神中的敬畏与狂热,他再熟悉不过,与当初在宗祠祭拜之时,如出一辙。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识海中轰然炸开。
或许
父亲,已经被这玉盘中的妖物蛊惑了。
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在书房中偷看过的那些志怪小说。
什么狐仙嫁女,什么恶蛟索妻,什么山魈惑人……
故事中的人,被妖物迷了心窍,无不是将妖物当做神明供奉,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关心则乱。
这一刻,池元荆心底涌起恐惧与愤怒,让他想要立刻上前,夺过那方玉盘,将这蛊惑父亲的妖物彻底砸碎。
可他的脚,却象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看着父亲那挺拔的背影,想起了父亲为护他周全,孤身入大青山寻他的决绝;想起了父亲为守一镇安宁,在地道中奔走的疲惫。
不能冲动。
一个能将胎息九层的父亲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存在,绝非他一个胎息五层的修士所能抗衡。
池元荆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没有出声,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