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之内,油灯的光焰摇曳不定,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扯得扭曲变形。
许敬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满是恳切;
那为了镇民躬下的身子,没有直起。
就在这略显怪异的氛围之中。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自遥远的大青山深处传来。
这声音并非单纯经由耳廓传入,而是裹挟着暴虐的意志,直接传入了在场所有修士的识海。
地窖的穹顶,簌簌地落下尘土,石壁上的油灯,光焰被压得只剩下豆大一点,几欲熄灭。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咆哮连成一片,汇聚成撼天动地的声浪,整个青黎镇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
地窖之外,天穹之上,原本晴朗的秋日午后,在短短数息之间,便被无尽的乌云所笼罩。
狂风呼啸,卷起沙石,天地间一片昏黄。
一道道紫青色的电蛇在云层中乱窜,将那云海映照得狰狞可怖。
兽潮!
在场的所有人,此刻脑中都只有这么一个词!
那壶铅郡城预估的,尚有一月才会到来的浩劫,竟在此刻,提前降临了!
许敬猛地直起身子,那张老脸上,血色尽褪,他看着池乾祐和青黎镇中几位主事之人,眼神中满是乞求。
“快!”
池乾祐当先反应了过来。
“徐坤,柳石!立刻去镇中各处,让所有人,即刻进入地窖,不得有误!”
“是!”
徐坤与柳石二人,应声之后,转身便朝着不同的地道口冲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池乾祐的目光,又转向了李承安。
“承安兄,你带上许道友,去镇东,将陈家镇的乡邻,一并带入地道之内,从东面入口进入。”
李承安重重点头,没有多问一句,他走到兀自失神的许敬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
“许道友,走!”
许敬被他一喝,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池乾祐,嘴唇翕动,眼中满是感激。
“池镇长……”
“活下去,再说其他。”
池乾祐打断了他,随后不再看他,身形一动,便已顺着来时的石阶,朝着地面冲去。
他必须去宗祠。
先祖灵位,还有那承载着一切希望的阵眼玉盘,都必须转移到地窖最深处。
地窖之外,已是末日景象。
狂风卷着落叶与尘土,拍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内宅之中,妻子温舒正紧紧地抱着池元堑,男孩的小脸埋在母亲怀中,身体微微发抖。
长子池元荆手持长剑,将妹妹池元鸢护在身后,少年人的脸上,也满是恐慌。
“父亲!”
“元荆,带你母亲和弟妹,去地窖!”
池乾祐没有停步,只丢下这一句话,身形便化作一道青影,冲入了宗祠之内。
“是!”
池元荆高声应道。
“母亲,我们走。”
阵眼玉盘之内,那座高耸入云的仙山之巅。
方逸尘端坐于月桂树下的玉案之后,手中由神念化作的玉笔,正在那张光华流转的纸张上,落下最后一笔。
一篇经由他补全改良的《玉清归元诀》,已然功成。
也就在此刻,外界那惊天动地的咆哮,与天地灵机的剧烈动荡,终于穿透了层层阻隔,传递到了这方小天地之中。
方逸尘执笔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帘。
他的神识,并未贸然探出,只是顺着阵法与大地勾连的脉络,将感知延伸出去。
他看到了,青黎镇上空,那浓厚得化不开的妖气,如墨汁滴入清水,正疯狂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他听到了,大地深处,无数妖物的奔踏之声,汇聚成一股洪流,正从大青山向着四周席卷而来。
而在这片混乱狂暴的灵机中,有数股气息,格外醒目。
那是几道颇为强大的神识,如同深海中的巨大涡旋,盘踞在大青山深处,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是紫府大妖的神识。
甚至,在那几股神识之上,方逸尘还察觉到了一缕更为幽深、更为晦涩的意志,一扫而过。
他准备继续窥探的念头,便立刻收了回来,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感知。
他这缕残魂,如今与这方阵盘共生,化作了阵灵。
此等存在,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是难得的机缘,可对于那些开启了灵智的大妖而言,却是上佳的补品,其价值,远胜过什么天材地宝。
一旦被那些筑基乃至紫府境的大妖察觉到他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
兽潮的威胁,远不及被同等级数的存在盯上更为致命。
方逸尘的身影缓缓消散,重新化作清浊二气,融入这方小天地。
整座仙山,连同那飞瀑流云,都沉寂了下去,再无半分灵机显露。
……
池家宗祠之内,池乾祐推门而入,反手将厚重的木门死死闩上,隔绝了外界的狂风与呼啸。
他走到香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