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局从椅子上站起来,办公桌被他推得往后滑了半寸,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小子。”他指着杨震笑骂,“我是正局,你是副局,成天指使我干活,分不清大小王了?”
杨震勾着嘴角,痞气混着认真:“正因为您是正局,才得坐镇中枢不是?
脏活累活我来跑,等案子结了,老百姓夸的是咱们整个局,您脸上也有光不是?”
张局脸上的笑淡了,忽然沉下声音:“我不在乎升官涨薪。”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训练场上整齐的队列,“我只在乎队伍干不干净,在乎老百姓头上的天是不是蓝的。
这警服穿在身上,代表的不是自己,是组织,是老百姓的信任。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杨震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这次的案子,你可以选——要么带着媒体全程直播,把那些龌龊事全摊在太阳底下;
要么低调处理,先把人收网再说。
选前者,你和季洁可能会被暗处的人盯上,风险不小。”
杨震的眉头瞬间拧起。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
他想起季洁替他包扎伤口时的样子,指尖的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可说出的话却硬:“有危险一起扛。”
犹豫只在眨眼间。
杨震抬眼时,眼里的迟疑已经散尽,只剩下灼人的坚定:“我选公开。
联系媒体,全程直播。”
张局愣了一下。
他知道杨震把季洁护得有多紧,上次季洁失踪,杨震还动手打了郑一民,可现在……
“你不怕?”张局追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万一……”
“怕。”杨震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地上,“我怕得要死。
季洁是我的命,是我想护着过一辈子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着,像是有团火在烧,“可她不只是我媳妇,她是刑警!
是跟我一起对着警徽宣誓的战友!”
“她穿警服的年头不比我短,抓过的贼、破过的案不比我少。”杨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撼人的力量,“她扛过的风险、受过的伤,一点不比我轻!
您觉得她是需要躲在我身后的人吗?”
杨震往前走了半步,警服的肩章在光线下闪着冷光,“我们有共同的信仰!
我不会因为怕危险就向黑恶势力低头,
她更不会!我们是警察,从穿上这身衣服那天起,就知道头顶有国徽,肩上有责任!”
“老百姓凭什么信我们?凭我们藏着掖着,让那些蛀虫偷偷摸摸地被处理吗?”杨震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得让他们亲眼看见。
不管是谁,不管官多大,只要犯了法,我们就敢抓!
就得让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拼命护着公道,护着他们的日子!”
“风险?当然有。”杨震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涉案名单,眼神锐利如刀,“但我们穿这身警服。
不就是为了在风险里蹚出条路来吗?怕危险,当初就不该当警察!”
张局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比窗外的太阳还要亮,还要烫。
他突然想起杨震刚进分局时的样子,说一句铁面无私不为过!
这么多年过去,那股子劲一点没减,反而淬得更硬了。
“好!好!好!”张局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拍着杨震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把信念全拍进他骨子里,“放手去做!出了事,我顶着!”
杨震再次抬手敬礼,动作比刚才更用力,袖口的褶皱都被绷平了,“保证完成任务!”
门被轻轻带上,杨震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张局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他走到窗边,看着杨震的身影冲出办公楼,步伐快得像一阵风,朝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柄出鞘的剑。
这代人,有这股子劲在,就好!
分局办公楼的走廊里,清洁阿姨正拖着地,拖把划过地面的水声里,混着几个年轻警员的抱怨。
“昨天又熬到后半夜,女朋友都跟我闹分手了”
“这工资还不够给车加油的,真不如去国企,好歹清闲”。
张局站在窗边,把这些话听得真切。
他推开窗户,清晨的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得办公桌上的文件纸沙沙响。
是啊,现在愿意干刑警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怕苦是真的,全年无休,案子来了连轴转,熬得人脱层皮;
怕牺牲也是真的,枪林弹雨里滚,谁也不敢保证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钱少更是戳心窝子的事,跟同期进企业的同学比,工资单上的数字总让人抬不起头。
可这世上的活儿,总得有人干。
就像大厦的地基,看不见摸不着,却得有人一砖一瓦地垒,不然楼早塌了。
张局的目光落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