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媜前几日在院里休憩卷了一身寒凉秋风,第二日便落了病,每日浑浑噩噩地醒来倚在窗边失神良久,也不知晓是在思索什么。
故而到了册封观礼这日,她醒得格外晚,管家敲门敲了几回也不见里头有人答应,推门又见里头反插上了,于是命人蛮力撬开了窗子。
屋里头谢玉媜好似睡得正熟,榻上清瘦一团,起伏甚微,但好歹人是活着的。
管家一把年纪翻窗进去,又遣人拿了汤药过来,伸手谨慎地推了谢玉媜两把,却不料方才还熟睡的人倏地坐起身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和她四目相对。
前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心头一窒,直到看清楚了谢玉媜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才回过神来。
“世女,又做噩梦了?”管家转身捞起屋里架子上放的毛巾替她擦了擦鬓角的冷汗。
谢玉媜不曾回话,沉默着扯了一把被汗水浸湿的眼纱,将那双瞎了的眸子彻底露了出来。
她的眼皮上布着几道红色伤疤,瞳孔呈墨色深不见底,却是闪着微光的。
她分明就未瞎。
“世女这是做什么?快系上!”管家急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谢玉媜笑了笑,将那眼纱缠在手腕上把玩:“你们说只有这样才能窥见安稳,实则不是的,”她指了指自己侧脸:“还得聋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腿:“还得残了。”
管家不去看她,摸了一把她的额头说:“世女是受了风寒,才会头脑昏沉。”
谢玉媜挥开她的手:“我知晓我在说什么,”她看向窗边放的汤药碟子:“死不是比这样来得更快么?”
“吃了药就好了。”随即管家转身将药端了过来。
谢玉媜看着她冷漠的神情将药碗掀了,当着她面不管不顾地踩了几脚瓷器碎片,蹭了满地绒毯的血。
“你怎么不拦我?”她踩在一块瓷片上笑着,任由锋利的瓷片嵌进她的肉里。
“今日有册封之礼。”管家看着她无动于衷。
“那你更应该拦下我,”谢玉媜钳着两脚碎瓷片往她身前走了两步:“你为什么不拦我?”
“世女如今这副样子是在怨我们吗?”
谢玉媜摇头苦笑:“怨?我怎么敢。”
管家皱眉盯着她:“世女受了伤,应当坐到榻上去。”
谢玉媜跟她对视良久随即听之任之地坐到了榻边,脚底虽已是血肉模糊,但她却似没有知觉一样,攥着手腕上的眼纱摩挲了几下:“你猜他会不会杀我?”
管家拾起满地碎瓷片,熟练地在她房里找出伤药来:“世女说的是谁?”
谢玉媜看着她:“萧懿安。”
管家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就说:“不会。”
谢玉媜露出来一丝新鲜:“没有理由吗?”
管家拔出她脚底的碎瓷片,谢玉媜猛然抽了一口冷气,嘲讽说:“随便聊聊都不行?”
管家满手鲜血顿了顿:“他若是想要世女死,一早老奴就去乱葬岗收尸了。”
谢玉媜脸色苍白:“你知晓他为何非要留着我么?”
管家指尖又扯出来一块碎瓷片:“忍着些。”
谢玉媜瞧出来她在回避,便不依不饶道:“我觉得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管家抓了一把止血的药散往她脚底按去,谢玉媜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再说不出不好听的胡话来。
“稍坐片刻,老奴去打些热水过来。”
谢玉媜看着她离开既没拦她也未发牢骚。
因为萧时青来了。
屋里的满地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悉数都被萧时青收入眼底,谢玉媜闭着双眸,不紧不慢地将手腕上的眼纱解下来重新绑上,随即戏谑地看着萧时青的方向偏了偏头:“殿下是来瞧我的?”
萧时青盯了她良久才愠色道:“你又发什么疯?”
谢玉媜疼得直冒冷汗,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抹了一把脸,笑着说:“瞧见我这副模样,殿下能先不问罪么?”
萧时青微怔,记忆里这是第二回谢玉媜带了点诚心向他服软,上一回追溯回十余载前,那已是浮光掠影了。
“谢玉媜……”萧时青轻声喊她,想问她是不是木石做的?
又望见谢玉媜扬起下巴,忍痛皱着眉头应了一声:“确实疼得厉害。”
萧时青还没问出声她便自己答了,一时间两人之间原本冷淡的气氛都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没有件厚的衣服么?”萧时青盯着她单薄的里衣抿下嘴角。
谢玉媜摇头:“我嫌不自在便没穿……”
下一刻萧时青抬手越过她将她身后的被衾卷在了她身上,微凉的手指不经意地蹭了一下她的脖颈:“自己拽着。”
谢玉媜愣了一下,接着从他手里抓住被衾的角在胸前交叠裹紧。
萧时青见她今日实在乖顺,心里的不如意莫名其妙散了大半,蹲下身毫无征兆地握住她脚踝,将还在愣神的谢玉媜吓了一大跳。
“殿下!”
萧时青抬眸看她吓得别身的模样,心情好了不少:“你这时难道不应该将血糊我一身,今日转性了?”他在一旁扯了些纱布轻轻缠在谢玉媜脚上。
谢玉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