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和姐姐亲近一点。
可对于最初的林月疏而言,这份厌恶真实不虚。
她渴望师尊寥若晨星的关注,林衔月的出现,却轻而易举地分走了那本就稀薄的光。她所有的反抗,落在凌霜和掌门眼中,不过是孩童幼稚的争宠。
但这场斗争,并非是她单方面的。
甚至可以说,她是被迫的。
被迫加入这场斗争,又被迫站在了她们的对立面,单枪匹马。
林衔月的身后是师尊,是掌门,还有其他长老,他得到了其他人完全倾斜的爱,而林月疏只有她自己。
带着林衔月去学宫,再带着他回寒玉峰,她只能听从安排,若是拒绝,只会得到一句“你是师姐,这是你应该做的”。
如此环境之下,凌霜越是偏心,她对林衔月的厌恶就越是强烈。
所以,这场斗争都是无可避免的,她自己也是推波助澜者。
对此,林月疏将其称之为自己为数不多的反叛心理。
但是,这种心理是极其矛盾的。
她到底在与谁对抗?
于是,在早上看见林衔月蹲在树下的那小小身躯时,林月疏的心里又产生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对不起”说出口之后,她如释重负。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憎厌的消失。它只是沉到了更暗的水底,等待着下一次翻涌。
她回林夕:“师姐,他叫林衔月,是我师尊的另一个徒弟。”
师尊的另一个徒弟?那不就是她的师弟吗?林夕没听过这种说法。
她低头看了看一旁的小人,眼睛和林月疏的生得相似,两人名字也如此相像,那应该是姐弟吧。
林夕顺势捏了一把林衔月的小脸:“弟弟蛮可爱的嘛。”
“姐。”林衔月不看她,而是喊的林月疏。
听见他这称呼,林夕在心里暗道,果然没猜错。
“弟弟怕生嘛?”她松开捏着林衔月的手,这个年纪的小鬼最好玩了,“我与你姐姐算是同窗,你也可以喊我一声姐姐。”
听到这话,林衔月又乖乖开口:“师姐好。”
“哈哈哈哈哈,弟弟真乖。”
一片欢笑声中山顶的钟声又飘了过来,林月疏抿了抿唇,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她赶紧拉上林夕,往坎离境的讲堂走去。
现在的学宫已经分成了三大块,蒙启境,坎离境,以及震巽境之上。
林衔月和她不一样,并没有在入道当天直接突破蒙启境到坎离境,所以他与她不在同一个讲堂。
昨日玄清长老所提的问题,就是讲给蒙启境的人听的,如今这一分开,估计讲堂里的人又要少上不少。
走到讲堂时,林月疏发现也确实如此。
只剩了一半的人。
一转头又和谢钧对上视线,他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上。而昨日对她出言不逊之人皆不在了,估计是去了隔壁蒙启境的讲堂。
林月疏也懒得再找其他位置,又在昨天的位置坐下了。
林夕也顺势坐在她的身旁。
今日来授课的长老是一个长着白色长发,皮肤干瘪的瘦老头。
林月疏不认识他。
这位长老同玄清真人一样,进来也是先自我介绍。
“诸位道友,老朽乃青云宗广明,随意称呼即可。”
他笑容温和,毫无架子,目光扫过堂下年轻面孔,皆以“道友”相称,不论资历。
可堂中学子却不敢怠慢,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广明长老。”
“诸位应当都是坎离境吧?”广明长老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问道。
“是。”弟子们齐声回答。
“巧了,”广明长老眼睛笑得更弯,“老朽闭关百年,如今堪堪稳固的,也正是此境。”
讲堂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坎离境与青云宗长老的身份,确实令人难以立刻联系在一起。
“怎么?觉得长老就该是更高深莫测的境界?”广明长老似是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今日这堂课,老朽想与诸位分享的恰恰是,莫要轻视任何一个境界,尤其是你我正身处的坎离境。”
他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起来:“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坎离二卦,在人身对应心肾水火,在天地象征阴阳流转。我们所求的修真大道,本质便是调和自身小天地内的阴阳,进而感应、顺应外界大宇宙的阴阳消长。”
“故而,人体便是一方小世界,一处活生生的易之格局。坎离境,乃是修士体内阴阳二气从混沌初分到显化对立,并开始寻求动态平衡的关键阶段……”
林月疏静静听着。这些道理她自然知晓,所谓天人合一,本就是修行的终极指向之一。
只是她心中仍有疑惑,若以易理推演彻底的天人合一,岂非已近无极之境?那对于尚在坎离境中挣扎的他们而言,是否太过遥远?
“所以,我们坎离境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广明长老故意拖长语调,“这个老朽就先不告诉大家了。”
“我们先来学习最基础的,也就是最简单的……卜筮术与观象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