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正是林衔月。
见她回来,他立刻站了起来,小手背在身后,眼神怯怯又带着期待:“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林月疏一眼望去就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一根糖葫芦。
虽然藏在身后,但依旧很明显。
林衔月把糖葫芦举到她面前,脸上带了些讨好:“师姐,我今天入道了。这是师尊奖励我的。”
林月疏入道后便从未离开过宗门,也从来没有吃过糖葫芦。
竹签上有六颗山楂果,它们挤在一起,每一颗都圆润可爱。晶莹糖衣在月色下泛着微光,银辉照在上面像一层薄薄的冰霜。
林月疏迟钝地接过糖葫芦,才意识到这是师尊买给林衔月。今日所受到的委屈与仿徨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尽数化作灼人的火焰,烧在心上,烧进胃里。
微凉夜风吹过,外面那层坚脆的糖衣轻微收缩,发出了细碎滋滋声。
林月疏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不必,你自己吃罢。”
说完她便抓住林衔月的手,把那串糖葫芦塞了回去。
可是林衔月并不打算就自己吃:“师姐,你就尝一个吧。”
“说了不用。”林月疏的语气带着连她自己都厌恶的迁怒。
“师姐你为什么不吃呀?”林衔月想不明白,他很喜欢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以前在山下的时候师尊就常买这个,“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林月疏在心里冷笑一声,她连喜欢都要忘记是什么滋味都快要忘记了。无情道要求摒弃私情,可她此刻心里翻涌的迷惘、委屈、愤怒,哪一样不是情?
她修的到底是什么道?
一想到自己独自在山上待过的那几年,林衔月却能跟在师尊身边,林月疏的面色就愈发冰冷:“对,我不喜欢。”
“我不仅不喜欢这个糖葫芦,我也不喜欢你。”说出这句话时林月疏的眼里无可自抑地蓄起泪花。她知道自己在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可是她控制不住。
这情绪平白积攒了多年,加上对自身的绝望,让她口不择言。
林月疏不想再面对他,转身往屋内走去。
“师姐……”林衔月的声音响在身后,带着几分破碎。
林衔月现在终于读懂林月疏眼里的情绪,原来那是厌恶。
在他喊出这句师姐后,林月疏停下了脚步,可她并未回头。
“别叫我师姐,我不是你师姐。”
林月疏将这句话和林衔月一起留在了梧桐树下,自己则是往小院走去。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她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否定这层关系,好像能暂时摆脱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比较。
可她刚到院子里,对上的便是凌霜那道审视的目光。
方才发生的事又怎能瞒得过她?
凌霜目光压抑,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林月疏的口中说出:“你就这样和你师弟说话?他做了什么能让你这般憎恨他?”
做了什么?
林月疏在心里恶劣地想到,只要林衔月在她身边转就足够让她厌恶的了。
凌霜见她不回答又接着道:
“小月真心实意把你当作师姐,你又把他当作什么了?你对你的师弟便是这副态度?一点师姐的样子都没有。”
林月疏抿紧嘴唇,倔强地沉默着。又是这种高高在上,施舍一般的语气,仿佛所有的错都在她。
她并未觉得自己错了,也从未说过她想吃糖葫芦。她就这般站在原地与凌霜无声地对峙着。
十岁的小姑娘,身体虽已抽条,可是身板却很瘦小,这夜风若是大点都能将她吹走。
凌霜强压下愤怒,可一对上林月疏那毫不在意的眼神,怒气又瞬间淹没了她。
“先不论这件事,你告诉我,今日学堂提前下学,你去了何处?”
林月疏垂下眼眸,她去了后山……
后山梅花开遍,她带了一身的浅香回来,自然瞒不过凌霜。
在林月疏眼中,几年前就是因为她擅自修无情道,才将师尊越推越远……
“你说你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