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地府缺乏昼夜更替的昏黄中,如同忘川河的流水,看似凝滞,实则悄然滑过。
赵金龙的魂体在白小常和刘洛的悉心照料下,日渐凝实,恢复的速度连鬼医都啧啧称奇,归功于他堪比小强的顽强生命力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体质”。
见赵金龙一天天好起来,气色渐佳,刘洛悬着的心也终于慢慢放下。那份深藏心底、明知无望却难以彻底割舍的情愫,也到了必须做个了断的时候。她向白小常和赵金龙平静地告知了自己决定即日投胎的消息。
投胎那日,地府特有的阴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离愁别绪。
白小常与赵金龙一路沉默,将刘洛送到了那座横跨忘川、通往新生的古老石桥——奈何桥边。桥下血黄色的河水波涛翻滚,无数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在其中哀嚎沉浮,与桥头相对“宁静”的氛围形成诡异对比。
白小常拉着刘洛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从投胎后的注意事项到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眼圈一首红红的,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是真心舍不得这个温柔娴静、善解人意的好姐妹。
赵金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心中如同揣了只兔子,跳得厉害。他看着刘洛依旧美丽的侧影,万千情绪堵在胸口,有不舍,有祝福,有愧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解脱。但在白小常面前,他只能将这些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住,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刘洛何等聪慧,她虽未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复杂而灼热的目光。她心中酸楚,却也释然。他心中有她,哪怕只有方寸之地,于她而言,这漫长的陪伴与等待,便己值得,她不求更多,只愿他此后安好。
在二人目光的护送下,刘洛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独自踏上了那座布满岁月痕迹的奈何桥。她的步伐很稳,背影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孤单。
桥中央,那位传说中熬汤手艺万年不变、表情也万年不变的孟婆,正机械地递出一碗碗浑浊的汤水。轮到刘洛,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碗注定要遗忘一切的“忘情水”。
白小常终于不忍再看,猛地转过身,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抽动起来,压抑的抽泣声低低传来。她性格泼辣,此刻的泪水却无比真实,只为这即将到来的、记忆层面的永别。
刘洛将冰凉的碗沿送到唇边,动作却顿住了。她抬起头,隔着小半座奈何桥的距离,目光穿透朦胧的鬼气,精准地锁定了赵金龙。
那双曾盛满柔情与哀愁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水光,却闪烁着一种极致的不舍与爱意。她带着泪,努力绽开一个最美的微笑,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赵金龙的方向,无声地用口型清晰地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冲击力,重重地撞在赵金龙的心上。
然后,她猛地闭上眼睛,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随即仰头,“咕咚咕咚”地将那碗孟婆汤一饮而尽!
赵金龙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碎!他看得分明,那无声的告白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割裂了他所有的伪装。一股巨大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奈何桥,想拉住她的手,想告诉她不要走!
可是,他的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无法抬起。他能给她什么?留下她,在这冰冷的地府,继续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还是耽误她去往那己被安排好的、光明幸福的来世?他不能,也没有资格那么自私。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角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地府的阴气,冰涼地划过脸颊。他看着刘洛喝下汤水后,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如同初生的婴儿,对所有前尘往事再无半点留恋。紧接着,她的魂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化作点点璀璨的星光,如同夏夜流萤,缓缓消散在奈何桥上空。
那点点星光并未湮灭,而是如同受到牵引般,汇聚成一道柔和的光束,倏地一闪,便穿越了阴阳界限,投向了奈何桥另一端那代表阳间生机与轮回的朦胧光晕之中。
离别,原来有多种。死亡的离别固然痛彻心扉,但至少记忆尚存,缘分未断。而这转生的离别,却是真正的、彻底的斩断。
从此天人永隔,记忆清零,曾经所有的爱恨痴缠、温情相伴,都化作虚无。
这种离别,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彻底性,让赵金龙体会到了比死亡更甚的心碎。
白小常虽然背对着桥,但也能感受到那轮回之力的波动和赵金龙压抑的悲伤。她心中的难过同样汹涌,不仅仅是为失去一位好友,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突然转过身,不再是那个强势的地府鬼差,更像一个需要安慰的女孩,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僵立原地的赵金龙,把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洛儿我的好洛儿就这么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呜呜呜”她的哭声真切而悲伤,是为了那份纯粹的姐妹情谊,也是为了这地府之中又少了一份难得的温暖。
赵金龙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热和颤抖,心中百感交集。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白小常环在他腰间的手,算是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