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几乎是飘着走出张明房间的。
他回了曲元明的办公室。
“赵县长。”曲元明侧身让他进来。
“元明,张厅长他要见你。单独见。”
曲元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他他什么都知道了。”
赵鹏补充了一句。
“他问我剧本是谁写的。元明,这”
曲元明给赵鹏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
“赵县长,别担心。”
“送上去的那些材料,本就是阳谋。他看出来,是理所应当。他看不出来,我们才该担心。”
“现在他要见我,说明鱼上钩了。”
“接下来,就看怎么把鱼拉上岸了。”
赵鹏点了点头:“那你千万小心。”
曲元明笑了笑,向外走去。
曲元明在张明房间门口站定,敲了三下。
“请进。”
张明抬眼看向门口的年轻人。
“张厅长,您好。我是曲元明。”
曲元明主动开口。
他关上门,走到沙发前。
“坐吧。”张明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
曲元明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张明在打量他,毫不掩饰。
曲元明坦然地迎着张明的目光。
张明呷了口茶。
“曲副县长,很年轻啊。”
“让张厅长见笑了。在基层工作,需要多向老领导们学习。”
张明笑了。
“你们江安县的干部,都像你这么会说话吗?还是说,这是剧本里的台词?”
曲元明笑意未达眼底。
“张厅长,您看的那些材料,字字句句,都是江安县的血和泪,没有一句是台词。”
“哦?”
张明挑了挑眉。
“那借刀杀人这出戏,总该有个导演吧?”
“您误会了。”
曲元明摇了摇头。
“我们不是在借刀杀人。我们是在给一位医术高明的外科医生,递上最锋利的手术刀。”
这个比喻让张明愣了一下。
手术刀?
有点意思。
“说下去。”
“江安县是一具病入膏肓的身体。”
“污染是它的癌症,贫穷是它的并发症。县里的医生,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开的都是止痛药。因为我们知道,病灶不在县里,我们够不着。”
“病灶在市里。我们想动这个手术,但我们手里只有水果刀,划破点皮肉,就会被一巴掌拍死。”
张明没有说话。
这小子,不仅承认了,还把动机拔得如此之高。
“所以,你们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这把手术刀,会愿意去切这个肿瘤?为了你们江安县,去得罪整个云州市?曲副县长,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不,不是为了江安县。”曲元明否定。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张厅长您自己。”
“张厅长,您这次带队下来,名为环保督察,实则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对吗?省里对云州市这几年的发展模式,尤其是对周边区县的虹吸效应,早有微词。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江安县,就是这个突破口。”
张明瞳孔一缩。
这个年轻人,连省里高层的意图都揣摩到了几分。
曲元明继续说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云州市一家独大,经济数据漂亮,但周边区县的发展却常年垫底,这种不健康的结构,任何一个有远见的领导都能看出来。”
“过去,省里不是不想动,而是找不到理由。云州市每次都能用发展大局、中心城区优先来搪塞。但这次不一样了。”
曲元明指了指桌上的材料。
“环保,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剑。以前这把剑只是悬着,现在,我们江安县把它拽了下来,亲自磨开了刃,然后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您的手上。”
“您拿着这把剑,对云州市动刀,名正言顺,师出有名。解决的,不仅仅是江安县几十万人的生计问题,更是解决了一个困扰省里多年的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顽疾。”
“这不是一个麻烦,张厅长。”
“这是一份泼天的功劳。”
张明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作为省厅的干部,谁不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成绩?
他这次下来,确实带着省领导的一些暗示。
但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敲山震虎,点到为止。
给云州市提个醒,也算对省里有了交代。
可现在,曲元明给他画了一张饼。
但这块饼,也烫手得厉害。
“说得很好听。”
“但你忽略了风险。云州市盘根错节,市里那位,更是省里下来的老领导,门生故旧无数。我动了他,就是捅了马蜂窝。”
“风险和收益,从来都是成正比的。”
曲元明毫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