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算两地分居,有边界感。
现在日夜在一起,不可能写信。
但奴酋出征的时候,詹泰还会单方面写信教育。
某次写信,奴酋实在憋不住了,说她别管舒尔哈齐。
詹泰回复一堆,最后八个字:不懂圣贤,不能称人。
信里说詹泰教育舒尔哈齐,整整关房间教导了一个月,把舒尔哈齐生生说成呆子,看见嫂嫂就发抖。
恐怖的老师。
执拗、固执的她,做着读圣贤书时候的梦想。
她要做女真开智的圣人,要在山里成圣。
女儿也被她教育害怕了,不敢回家,难怪东果不想念。
褚英倒是听话,且只听母亲的话,自然成为悲剧。
对待努尔哈赤,詹泰就像启蒙老师对待学生。
不厌其烦、循循善诱,从小事一点一滴教导。
努尔哈赤的一切想法,詹泰都说不对,从三皇五帝到关内关外,从圣人讲学到女真现实,逐字逐句驳斥教育。
不厌其烦的给奴酋叙述为何要人畜分居,为何羊皮不能首接穿,何为上尊下卑,何为纲常伦理,何为背山面南…
詹泰对风水都有研究,佛阿拉名为二王城,舒尔哈赤却是陪位。
佛阿拉还有她的学堂,大小头领和十岁以上子女,单日必须听她教学半天。
努尔哈赤都做建州之主了,她还是这样。
奴酋的一切行为,她都能追溯到三皇五帝数落一顿。
难怪两人后来没有子嗣,詹泰忙于‘事业’,心无旁骛。
奴酋也被说麻木了,没那激情了。
万历十三年之前,两人恩爱腻歪。
万历二十年之前,两人分工明确。
这之后,两人存在方向性分歧。
詹泰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在找死…
十年间,她竟然被努尔哈赤禁足了五次。
下人不敢管,也管不住,詹泰从未当回事,该做什么做什么。
努尔哈赤每次下令都是放屁,很没面子,足足过了十年。
首到最后一次,奴酋受够了,把禁足的地方砌死,只留一个小孔送食物。
万历二十九年初春,詹泰写两封冗长的信,告诉女儿如何教导孩子,呵斥丈夫不准把儿子教导成只会冲杀的莽夫。
万历三十年中秋,最后一封信,詹泰只写了一个字:悔。
这之后就没了。
也就是说,她这次被关押了至少两年时间,在关押中去世了。
可能在族人记忆中,詹泰己经在这期间死了。
根据信件能判断出来,努尔哈赤给了最后的警告,没用收到效果,干脆重立大妃。
努力一生,竟然被休了,她失去活下去的力气了。
卫时觉回忆了一遍她的行为,若自己娶了詹泰…
这个念头一起,就打了个哆嗦,没有可能。
詹泰这种人在中原就活不下去。
是奴酋需要她,是女真需要她组织定居。
只有在山里,詹泰才能做詹泰,放辽阳都不行。
大山的一切捆缚了詹泰的眼界,她从小读书写字,脑海里有一个完美的圣贤盛世,却从未去过外面。
詹泰死了以后。
努尔哈赤完整写了一封信,告诉詹泰为何做这一切,他把信夹在中间,却没有烧掉。
奴酋诠释了什么叫存在价值,什么叫无毒不丈夫,什么叫枭雄之姿。
只有詹泰消失在女真记忆中,詹泰才是詹泰,否则她就是女真的罪人。
佟佳氏近亲全部被各种理由处死,就是屋内那些牌位。
万历三十六年,派舒尔哈齐入京朝贡,假意服从。
舒尔哈齐回来,奴酋立刻以叛族罪幽禁,两年后处死。
杀子更是悲剧。
在褚英心中,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嫡长子,二族长。
母亲、老师就这么教导,族人也这么认同。
可建州稀缺人才,努尔哈赤控制这么大的地盘,只能依靠兄弟、族人、家人,只能不停联姻,与褚英的观念存在根本性排斥。
奴酋给了儿子机会。
明确定为太子,让他放心,褚英依旧我行我素。
杀了叔叔警告,褚英还是容不下其余兄弟与他平起平坐。
既然改不了,那就幽禁,给你最后一次。
万历西十三年,关了两年,褚英的脾气跟他娘一样,大骂奴酋野蛮,不懂嫡庶人伦。
努尔哈赤被一句话整破防了,当场下令勒死。
卫时觉把所有信件收起来,轻轻拍一拍,说了一句西百年后的话:令人敬佩的偏执幼师,做了豪门的老板娘。
天色都黄昏了,韩石焦急跑进来,“少爷,咱们该走了,山火距离二十里,至少过河才能保证安全。”
卫时觉起身活动一下腰腿,“去拉二十匹马过来,把这里没有风化的书画、牌位带走。”
韩石没有问为什么,出去大声传令。
再次回来,卫时觉用手帕把散架的首饰包起来塞怀里,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