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只有白昼。
于是宁皎月离开的时候日光璀璨,半个时辰之后,日光依旧灿烂。
白昼的光盲目地映在从仙殿内走出的青年身上,一眼望去,光华环绕,如上天垂爱。
玉京门并不算出色的弟子服饰穿在他身上格外地妥帖,勾勒出颀长的身形和纤细的腰身,面容清冷出尘,一双丹凤眼无波无澜。
看似平静。
在林化鹤识海中醒来的剑灵却默声了,一定意义上它能感受到主人的想法,平静肯定是不算平静的,起码主人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但林化鹤具体是什么情绪......剑灵一时间也分不清。
大抵是因为,爱与恨同源。
而这匆匆而过的三年间,它是如此深刻地感知到林化鹤的恨。
照理说主人恨,剑灵应该跟着恨的。
但剑灵不恨,它很难去恨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很难去恨那个幼时会哄它喂它吃纯净灵力的小小的女君,哪怕后来一切都变了,剑灵也很难去恨。
如若有一日主人同女君刀剑相向,剑灵想,它剑身淌下的血......也会是它的泪。
*
余轻没忍住,去同胭棠说了宁皎月的事情。
“你同师尊说啦?”胭棠蹙了下眉。
余轻也在反思自己做的是否太过了一些:“我怕她真的向师姐决斗......师尊说他会解决。”
胭棠看出了余轻的担忧,轻轻拍了拍余轻的头:“别担心,我再去寻师尊一趟。”
余轻松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当时被宁皎月挑衅时他真的一心想把宁皎月赶下山,但真的......真的可能因为这件事宁皎月就被迫断了修仙路,他又开始反思这个惩罚对宁皎月而言是否太重了一些。
胭棠笑了笑:“好啦,不用担心,交给师姐啦。”
余轻自然相信胭棠,放心下来,讨好地将自己这段时间搜罗来的小玩意全都摆到胭棠面前:“师姐看,我用两块灵石同他们换的,这个糖人是不是很可爱,还有这个绒花......”
“是双面绣,好像是月季......”
等余轻走后,胭棠却没有像答应余轻的一般去寻听松上仙。
她脸上依旧维持这在余轻面前的笑,浅淡的,柔和的,像是被吹化了风雪的春。
从窗外映进来的光照着她柔美的侧脸,她俯身趴在软塌上,纤细修长的手指翻动着手中的绒花。
半晌后,绒花揉成一团被丢在角落。
*
从内门到外门,一路上重峦叠嶂。
宁皎月没有御剑,而是步行。
一路上时不时有内门弟子路过,打量着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宁皎月,细看能发现虽然内门都是内门弟子,但是拜了不同的师父入了不同的山峰和仙殿,每个人的服饰都又有些细微的差别。
玉京门七座山峰十三座仙殿,宁皎月遥遥看着,并不知道母亲在何处。
或许,母亲早就不在玉京门了。
走到一处无人的山阶处,听松的话又印入她的脑海。
“原来是宁仙君的女儿。”
“竟然已经金丹了,真是年少有成......比起我那些个不争气的弟子不知道强上多少。”
“他们平日修为不认真,错认了妖邪不小心将其诛杀,却也是好心......还望宁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同胭棠和余轻计较。”
好像父亲啊。
宁皎月背脊挺直立在山阶之上,向下是云层蔓延数不清的阶梯,坠下去一步就是深不见底暗无天日的深渊。
她握紧手中的剑,鼻尖左侧那颗淡淡的痣被光照的几乎看不见。
她神情冷漠,心绪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寻常地想起父亲。
父亲,你死后,也有人如此威胁我了。
匆匆赶来的梨花从云雾中浮现,宁皎月对上梨花的眼睛,梨花又上前一步,笑着说:“他们说女君被仙婢唤去了内山,天黑了,女君......”
“我们回家”几个字被梨花咽下去,其实天亮着,仙山的天不会黑。她走到宁皎月身旁,听见宁皎月轻声说:“说了唤我苗苗。”
“那苗苗,我们回家。”梨花不知道为什么想抹眼泪。
宁皎月说“好”。
可是她们早就没有家了。
那个谁都不在了的宁家不是她们的家,玉京门也不是她们的家。
两个人一步一步下着台阶,安静地将自己的身影悄悄地藏入云层。
回到宗门暂时分配的外门宿舍后,梨花看着宁皎月练了一夜的剑。
少女舞动着月白佩剑,其上的破旧剑穗随着伶俐的剑风舞动着,一直到练够了从前父亲规定的时辰,宁皎月才停下来。
梨花望向依旧光华灿烂的天空,心想——
若在凡间,此时天就该亮了。
隔日,一个熟人找上了门,是刚入门时接待他们的山于长老。
山于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说:“几日后就是宗门的内门弟子选拔了,我想小友定是要参加的,上次收了小友几颗灵石,心中一直过意不去,刚巧我最近也闲着,就想着来给小友讲讲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