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澈的眼泪一下决堤,他不想哭得,但眼泪并不受他控制。
他看着他的心上人,他的女侠,他泪眼彷徨。
阿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有正义感的人,他如何敢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告诉他,他害怕阿香听见他杀人后失望的眼,也害怕阿香为了他出头去得罪刘家,只能轻轻推开阿香,嘶哑着声音说:“作不出一篇好的文章,我有些焦虑,阿香,我攒了一些银钱,过两日我们带上老师一同去玉京山脚下游玩吧。”
礼澈暗中试探着,却忘了阿香是如此了解他。
阿香并没有一口答应,只用帕子慢慢擦干净他的脸,又为他将头发重新梳好,轻声道:“好,我回去问一问爹爹,看我们何时出去游玩。只不过爹爹最近学堂收了一批小顽童,顽皮得很,整的爹爹整日嘘声叹气,忙着教导呢,我们一起出去玩的话可能要过些时日。”
阿香安抚着礼澈,等礼澈眼睛中的慌乱逐渐消失,眼眸中能清晰映出她的影子,阿香才继续道:“礼澈,爹爹也让我和你说,读书难,考学更难,一次没中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也不要因为考试的失利而焦虑和怀疑自己,以你的才华考上秀才乃至更远的未来都是迟早的事情,不忘初心。”
礼澈望着阿香,长久地望着阿香。
阿香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啦,我走啦,这些日你总不见我,我还以为你烦腻了我呢,我先回去向爹爹回话,明日再来找你。”
礼澈说:“好。”
“对了......”在阿香要离开的那一刻,礼澈将一件东西放到了阿香的手中。
手感很熟悉,细小的尖刺摩挲着指腹,阿香定睛一看,是自己失踪寻找了多日的骨簪,是小狐狸送给她的礼物中她最喜欢的一件,偶尔会戴着出门。
想着想着,阿香不由笑出了声:“我说这簪子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落你这了。”
“嗯。”礼澈轻声回道。
礼澈站在屋内,看着阿香把玩着簪子离开,屋内阴暗潮湿,只有一盏暗黄的油灯,屋外太阳光明亮,照在阿香的身上,好温暖的模样。
隔日,礼澈一早就梳洗打扮,阿香向来信守承偌,鲜少说客套话。
昨日阿香说今日来寻他,今日就一定会来寻他。
他将潮湿的屋子收拾好,昨天阿香走后,他将被褥床单都清洗晾晒了,又将椅子桌子书籍全都搬出去晒了晒,连带着他自己,都在太阳底下晒了两个时辰。
他想和阿香处在同一个世界里,同一片阳光下。
暂时,暂时就将那些不想想起来的都忘了。
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礼澈浅笑着去开门,开门前甚至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其实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多囧的样子彼此都看过了,但想到门外是阿香,礼澈依旧轻笑着整理着。
直到房门被他从里面拉开——
笑意盈盈的刘霞恍若蝴蝶一般扑入他的怀中:“礼澈,想我了没......”
蝴蝶,为什么是蝴蝶......
因为刘霞衣裙上总会有很浓重的花香,大抵是香粉一类的东西。
每次刘霞到礼澈这里,礼澈都会即刻陷于浓郁的花香中,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的春天的味道。
香味易留不易散,刘霞每到他这里一次,香味都能留上好几日,无论他如何开窗开门通风都散不掉......那淡淡的花味恍若苍蝇一般钻入他的喉咙,耳朵,眼睛,四肢,像缠绕的线一般死死地将他缠在行刑台上。
“礼澈,你怎么不说话?”刘霞在心上人面前一直是娇俏的模样,她叉起腰,语气故意冷了些,其实还是在撒娇。
“嗯。”礼澈说话。
刘霞又笑了起来:“逗你玩的啦,我怎么会和你生气呢,这些天我好想你......”
然后是拥抱。
刘霞说她最喜欢拥抱了。
她最喜欢将自己整个人都陷入礼澈怀中,礼澈怀中总是很温暖,只抱着她的时候生涩得可怕,拥抱都会四肢僵硬。
她也调查过礼澈自小到大的事情,他自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亲近一些的长辈只有在镇上开学堂的陈夫子,家中没有大人,自然也没有人为他张罗亲事,可惜了这一身才华和好皮囊。
现在不可惜了,刘霞望着因为一个拥抱僵硬的礼澈,大方说:“没关系,礼澈,我们是爱人的关系,你可以抱抱我的。”
礼澈如堕冰窖。
或者说他的意识已经不知道堕入何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动僵硬的手指,又是怎么关上门,怎么强颜欢笑应付突然上门的刘霞,怎么眼怀对温暖的眷恋又一次堕入麻木的黑暗。
门关上了,阳光也就照不进来了。
刘霞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思念,她始终弯着眸看着他,一遍一遍说:“我求了娘亲好久才放我出门的,你不知道,因为狐妖的事情他们管我管得可严了。唉,只管我,不管我哥,我哥日日去青楼花天酒地,狐妖的事情出来后也一点都没收敛,哥哥带回的青楼女子都骑到了嫂嫂头上,真骑,骑马一般,两个人打作一团,好狼狈好让人看笑话,嫂子再也受不了了回娘家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