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抱着她缓缓而行。她倚着他,鬓角不染霜雪,裙角不沾风尘。
天地寂白,长夜无眠。
凌之寒的双手环于颜元妤的腰间,他侧躺着望向睡梦之中的颜元妤,指尖轻轻划过她之鼻尖。他倏然提唇一笑,轻声道:“阿妤,来年春我们种一棵青栀吧。”
朦胧之中,颜元妤拥住凌之寒,低低应了一声。
可惜,她未能看到来年的春色。
颜元妤缓缓回神,她望着窗外的那棵青栀,唇角忽蔓延出一抹苦笑。心中酸涩骤涌于喉头,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氤氲,提步行至桌前坐下。
一盘豆糕桂花酥置于桌前。
颜元妤一怔,抬手拿起一块豆糕桂花酥放入嘴中。嚼着嚼着,喉头倏然涌起一丝苦意。
双颊骤然传来凉意,指尖抚过脸颊的一瞬,泪水忽覆于颜元妤指腹。她咽下口中的豆糕桂花酥,眼尾泛红。
苦,太苦了。
那时饮尽毒酒,她只觉甜腻。倒于地上的一瞬,她看到了快步跑来的秋绮。
她无力地躺于塌上,剧毒缓缓扩散,肺腑渐渐传来剧痛。她之呼吸愈弱,将欲咽气之时耳畔倏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妤。”
一声又一声。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耳畔之声愈轻,她紧阖着双眼,再也听不到了。身躯愈来愈轻,眼皮愈发沉重。她咽下最后一口气,踏入黄泉路。
颜元妤垂下眼帘,清泪倏然滑落。她凝眸望着置于眼前的豆糕桂花酥,热泪一行接一行,沾湿她之衣襟。
太苦了。
她缓缓垂首,倚着手阖上双眼。意识朦胧之际,耳畔倏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颜元妤起身望向院外,书信倏然自衣袖之中抖落。她垂下眼帘躬身捡起,垂眸望着手中的那两封信,眸中不觉多了几分惑色。
凌之寒予她此信,托她交至裴相手中。
殿外人声渐大,颜元妤握着信的那双手倏然一顿。她换上一件云纹青裳,裙摆逶迤覆地。木门敞开的那一瞬,院中下人们的议论之声骤然清晰地传入她之耳畔。
“听说颜相府外,一具女尸曝于长街。”
“是啊,一剑毙命。”
人声戛然而止。
下人们望着立于殿前的颜元妤,忙躬身垂眼,双手叠于腰前行礼:“王妃。”
颜元妤蹙了蹙眉,心头莫名涌出一股慌乱之感。她提步行至那下人的身前,声中困惑:“那具女尸现在何处?”
“回王妃,仍在相府之外,无人收尸。”
春莺垂着眼帘,躬身颔首。她转眸瞥了眼身后多舌的下人,眉间忽浮出一抹怒色。
颜元妤一怔,寒意顿自背脊传遍周身。她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慌乱,淡淡点了点头。转身之时,她之脚步不觉加快了些。
“二小姐,不能去。”
仲渊忽挡于颜元妤身前,拦住颜元妤的去路。他垂着眼,声中坚定。
“备轿,我去裴相府上。”
颜元妤的眸光冷然扫过仲渊,她缓缓启唇,声线清冽平静。
仲渊垂着的头骤然抬起,他之掌心按于剑柄之上,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垂下眼帘,颔首应是。
轿辇缓缓行于长街,嘈杂之声愈近。马蹄疾奔,一行身袭红袍之人骤驾马驶过,沙尘随风扬起。
颜元妤掀起轿帘,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忽映入她之眼帘。她微微眯起双眼,眸光落于女尸穿着的那件粉裳之上。她凝视着眼前那张模糊的面容,指尖轻轻一颤,眼尾倏然泛起一抹红。
是秋绮。
轿帘垂下,长街喧然。
嘈杂之声渐远,颜元妤垂眸坐于轿中,无声滑落一行清泪。她抬手擦去,泪水洇湿眼尾。
“二小姐,到了。”
仲渊之声悠悠传入。
颜元妤躬身下至轿外,抬首望向立于眼前朱门紧阖的裴府。府门之外,无家丁之影,两侧石狮凛然。
裴末郢此举,已然摆明立场。他无拥护凌之寒之意,纵使他被封崇王,他亦不生动摇。
仲渊立于颜元妤身后,神情渐渐凝固。他望着紧阖的府门,神情焦灼:“裴相铁了心拥护大皇子,我们此行恐是无用。”
颜元妤的眉间忽染上些惑色,她凝眸立于原地,眉头紧紧蹙着。
凌之寒篡位之后,若无老臣相助,只恐举步维艰。
朝臣之中,凌之寒偏选了裴末郢一人。不是武将,而是文臣。
裴末郢此生功绩无数,年少之时一篇《叹民赋》传遍朝野。青年之时高中探花,决意走入仕途。壮年之时,为枉死故友谏言正名而被贬钦州。然因舟车劳顿,发妻病重死于途中。至知天命之年,满腔愤懑下一篇《君臣论》问世。圣上诏其回京,官至丞相。
裴门之下,学生四十余人。四十余人共撰《君道》,劝诫圣上君臣之礼不可轻,君民之道不可覆。
圣上勃然大怒,朱笔一勾。嘉观十八年,裴门之下的四十余名学生斩首示众。
裴相裴末郢将死之际,羽林骑倏然高喊刀下留人,一封圣旨特赦裴相。
后裴末郢回朝之时,不涉党政的裴相生出拥立大皇子凌清远为太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