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钳提起一片坏死的组织,另一只手拿着精细剪,像拆除炸弹引线一样,一点一点地分离。突然,一丝暗红色的血液从分离面渗了出来。
“小出血点。”林杰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吸引,暴露。”
吸引器立刻跟上,吸净积血,露出了那个小小的、正在汩汩冒血的血管断端。
“准备4-0血管缝线。”林杰放下剪刀,伸手。
器械护士将穿好极细缝线的针持拍在他手上。
林杰的手指稳定得可怕,在极其有限的空间内,手腕轻巧地一翻一绕,两个精准的结扎,出血瞬间停止。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准、稳。
观摩台上传来一阵低低的吸气声。这种在狭小空间内处理血管出血的能力,没有千锤百炼的功底,根本做不到。
“继续。”林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次拿起器械,投向下一片坏死区域。
他的创新之处在于,他并非追求将所有的坏死组织“彻底”清除——那在这种重症病人身上几乎不可能,且会带来巨大创伤——而是侧重于“引流”和“减压”,清除那些形成包裹、可能引发持续感染和毒素吸收的主要坏死灶,同时建立通畅的引流通道,为后续的治疗创造条件。
他采用了“递进式清创”结合“持续灌洗引流”的思路。在清除肉眼可见的大块坏死组织后,他放置了多根粗细不等的引流管,分别指向胰腺周围、脾窝、结肠旁沟等最容易积液的位置。
“生理盐水冲洗,温的。”林杰吩咐。
温热的生理盐水通过冲洗管流入腹腔,带走残留的坏死碎屑和毒素,再通过引流管吸出。反复几次,直到吸出的液体相对清亮。
“准备双套管,接持续低负压吸引。”林杰做出了最后一个关键决定。这种引流方式能更有效地带走不断产生的渗液和坏死物,防止再次形成脓肿。
当最后一根引流管被妥善固定,林杰终于直起腰,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许久的浊气。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脱感袭来,后背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度精神集中和精细操作,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
“手术……结束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关腹吧,张医生。”
张海如梦初醒,连忙应声,接过关腹的任务。此刻他对林杰,已是心服口服。
麻醉医生看着监护仪上虽然仍需药物支持,但已经趋于稳定的生命体征,也松了口气,对着林杰竖了个大拇指:“林主任,厉害!血压稳住了,氧合也上来了!”
林杰点了点头,摘下已经被血污和汗水浸湿的手套,扔进污物桶。他一步步走下手术台,脚步有些虚浮。
当他推开手术室气密门走出来时,守在外面的苏琳立刻迎了上去。
她看到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疲惫和消毒水的味道。
“怎么样?”她轻声问。
林杰看着她写满担忧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命,暂时抢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身体微微一晃,苏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隔着薄薄的手术衣,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仍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周海峰院长也快步赶了过来,脸上带着急切和询问。
林杰站直身体,迎着周海峰的目光,沉声汇报:“院长,手术做完了。爆发性重症胰腺炎,胰腺体尾部大面积坏死,腹腔感染严重。双套管持续冲洗引流。目前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但后续还需要icu全力支持,风险依然很大。”
周海峰看着林杰疲惫但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显然被震慑住的张海,心里已然明白了大半。他用力拍了拍林杰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辛苦了!后面的事,我来安排!”
林杰点了点头,在苏琳的搀扶下,走向旁边的医生休息室。他需要坐下来,缓一口气。
走廊里,一些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看着他们的背影,窃窃私语。
“真让他做下来了?”
“听说惊险得很,差点下不来台!”
“林主任这技术……藏得够深的啊!”
“何止是技术,这胆子也太肥了!”
“这下骨科那边,怕是要睡不着觉喽……”
休息室里,林杰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感受着精力一点点恢复。苏琳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手里。
“你不要命了?”她在他身边坐下,语气带着嗔怪,更多的是后怕。
林杰睁开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扯了扯嘴角:“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人死在我面前。”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而且,这台手术,我必须做。不仅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告诉有些人,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搞我,没那么容易!”
他指的,是那个诡异的抗凝药,是患者偏偏在钱卫国不在时出事,是这一切背后若隐若现的阴谋阴影。
苏琳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