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吹干花了不少时间。
吹风的声音再次停下的时候,我问高明先生:“有剪子吗?”
他卷着电线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侧头看我。
我们静默地对视了片刻,他才开口:
“那样做未免有些可惜。”
他说。
我张张嘴,刚想反驳,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才将它们吹干。”
这回轮到我有些哑然了。
他的表情与平时无异,是很一本正经的神色,说话的语调也带着沉稳和肃然。
可他说出的却是这样的内容。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不是理由。
因为做决定的是我,而我并没有必要为他付出的努力负责。
对头发是如此,对我自己也是如此。
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那就先这样吧。”
诸伏高明的伤没有大碍,不过警局到底也还是有些人性,即使他恢复得还算不错,也没有让他立刻回到岗位。
转过天的他没去上班,外面的天气也很好。
阳光照上窗台的时候,他对我说:
“您或许不会介意去一趟市役所。”
我怔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在说什么。
既然暂时要在这里落脚,从程序上来说,我的确应该去市役所办理一下迁入手续。
办理了手续才会有固定住址,有了住址才能办理如手机卡一类的业务,也只有这样,才算彻底留在了人世间。
“我会去的。”
我说。
“我陪您一起。”
他从原本的位子上站了起来。
“现在。”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
“您不必麻烦的。”
我扬起视线,看他:
“只是一个迁入手续,又不是结婚入籍,没必要还耗两个人去。”
他动作有些微顿,但旋即便恢复了如常的神态。
“这并非麻烦。”
他说:
“我只是想在旁边亲眼确认,这样会更为心安。”
他既然已经选择把话说得这样直白,那么也就没有了继续纠缠的必要。
我想他大概也很清楚,我并不是因为他的坚持而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人原本也并不是可以被说服的生物,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自己的认知做出的选择和判断。
就像我在三天之前选择来到长野。
就像现在我决定暂时在这里停留下来。
我跟着他来到了长野市役所本厅。
那是一栋挺气派的建筑,一层是市民活动中心,有不少闲散的老人在活动室里坐着聊天。
长野原本也是老龄化相当严重的地方,加上这会儿又不是休息日,会出现在街头的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是而我和诸伏高明的出现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甚至看到了一位鹤发的奶奶脸上带着慈爱的笑,一边朝我们这边看,一边用手掩面,跟身边的同伴说着什么。
我听不见她说的内容。
但我也能猜到大概。
到了那样的年纪,在肆意享受所剩无几的精力之余,她们大概也很乐于在年轻人的身上寻找她们自己的当年。
她们喜欢看欢快跑动的孩子,来回想她们当年初为人父母的喜悦。
她们喜欢看在街上穿着制服的少男少女,来追忆她们过分遥远的青春时代。
她们也喜欢看青年男女并肩出现——
或许此刻的她们正悄然猜测着我们来这里的缘由,顺便唏嘘着自己来这里登记入籍时幸福又羞赧的模样。
哪怕时光无情地把一切都变成了当年,她们也依然好好地活过了每一个瞬间。
转进楼梯间的时候,活动室的门就看不见了。
我敛起思绪,准备抬步走上台阶,前往二楼的办事窗口。
高明先生忽然叫住了我。
“怎么了?”
我疑惑。
他指了指我的鞋带。
我这才发现,脚上鞋子的鞋带原来松开了。
说来有些惭愧,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擅长系鞋带。
在福利院的时候很少会穿这种带系带的鞋子,自然也无从学起,等到我第一次笨拙地尝试系鞋带的时候,周围的同龄人早就已经熟练得像呼吸一样自然了。
我总是系得很慢,不然就会很容易松开。
后来我发现跟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小心鞋带开了,我自己蹲下来系要让人等很久。
于是我干脆把鞋带穿得松一点,在出门之前就仔细地把结绑好,然后当成普通鞋子那样穿进去。
这样的方法大多数时候会奏效,但偶尔也会出现意外。
比如现在。
比如那个时候。
“抱歉。”
我说着,抬起脚,将鞋带松开的那只鞋子踩到了两级台阶上,轻轻弯腰,把伸出来的那一截胡乱塞到鞋里。
“就先这样吧,反正等下也要排队,到那个时候再系也来得及。”
话音落下时,我正想起身继续往前走,却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了一道轻微的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