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微不愧是跟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方才还气焰器张的插腰瞪着不敢上前的郡守夫人婢女,见辛夷倒在怀里使眼神,连忙扶着辛夷坐在地上哭天抹泪:
“王妃,你怎么了!什么?听不见声了,呜呜……我可怜的王妃啊,她们看你远嫁无人撑腰就欺负你,把你打个头破血流,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人:……你再睁跟说瞎话试试呢?到底是谁被打着头破血流啊,你家王妃连油皮都没破,有劲到一巴掌直接给人呼地上。
刘湛看看这一幕嘴角直抽,他娇娇软软的王妃,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旁边益州郡守还满脸幽怨的等着他出来主持公道,刘湛却毫无心思理会,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装晕的捣蛋鬼。
他缓步上前,采微见他到来,满脸泪痕的望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直像辛夷真出了什么大事般。
刘湛低头去瞧,辛夷埋首在采薇怀里,看不清正脸,身体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哭泣。
他心中一惊,以为辛夷是被吓住了,连忙从采薇怀中接过辛夷拦腰抱起,忽而身子一顿,脸上神情极为复杂。
辛夷脸上根本无泪,她睫毛轻轻颤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分明是在愉笑。
刘湛:“……”他一把将辛夷的脸按在怀中,惩罚似的在她脸上掐了一下,而后严肃的看着扶起夫人的益州郡守,冷声道:“罗郡守,今日一事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郡守大人,郡守夫人以及其他看热闹的人:难道不该是你给他们一个说法吗?
罗大人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颤颤巍巍喊道:“王爷——”
刘湛故作冷脸,怀中的辛夷笑得发颤,连带着他也有些控制不住想笑,他清清嗓子,正色道:“倘如本王的王妃有个好歹,本王必要上书参你以下犯上,不尊皇亲。”
罗大人哪能不懂肃王是什么意思,人家就算再不得陛下宠爱,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益州的藩王。
他一个寒门郡守哪来的本事对着干,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咽,扯过一旁被凑得神智不清的夫人,跪下给肃王夫妇磕头赔罪。
刘湛还想再说些什么,怀中的辛夷拉拉他的衣袖,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
他抱着辛夷才刚刚上了马车,就见辛夷从他怀中滚出来,捂着嘴巴笑个不停,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星光和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原本还有些生气,此刻见辛夷笑声如此欢乐,也不由得被她感染几分,唇边带着笑。
等辛夷笑够了,她便乖乖的坐在他对面,一副低头认错的乖觉模样,拿一双水盈盈的漂亮眼角偷看他,从方才的活泼好动立马切换为乖巧可人。
刘湛故意沉下脸质问:“你为何对郡守夫人大打出手?”
他自问语气是严肃了一点,可远远没有达到能吓哭人的程度。没料辛夷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里快速的蓄起泪,鼻尖红红的,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刘谌当下就坐不住了,立马上前将人抱住怀里,轻轻的擦去她的眼泪,声音轻柔的不像话,“我一句重话都没说,你怎么就哭了?”
辛夷眨眨眼,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泪却跟断钱了串珠一样一颗一颗往下落。
滚烫的泪珠明明是一颗颗坠在刘湛的手背上,他却觉得是砸在了他心上,让他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
刘湛叹息一句,再不多问什么,抱着她幽幽叹口气,“往后你想如何便如何,在这益州我总归能护住你。”
打那以后,辛夷就彻底暴露了本性,她不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也不再是轻声细语羞涩脸红。
整日带着采薇四处游玩,东招猫西逗狗的,唯一一点好的是,她和郡守夫人那一战名声彻底打响,没人再敢到她面前便绊子,也没再闹出打架斗殴的笑话。
她在刘湛面前也是,从前许是她阿母叮嘱她不能放肆,要恭谨温顺,她待刘湛总是有些疏离。
自从那件事后,她似乎也察觉到刘湛的放纵,慢慢开始试探他的底线。她会把刘湛死气沉沉的书房装饰一新,会拉着刘湛陪她游山玩水,体验普通百姓的生活,会朝他撒娇,和他一起玩乐。
好些人在刘湛面前明里暗里的嘲讽辛夷不知礼数,不愧的粗鄙武将的女儿,更甚着,要将家中的女儿要塞给刘湛做妾。
可对于刘湛而言,辛夷不是不知礼数,他喜欢她的本性。喜欢她亮晶晶的双眼,喜欢她的活泼好动,她的一切他都喜欢。
只有在辛夷身边,刘湛才感觉自己还活着,他从小母亲逝去,父亲不在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宫里就是透明人,处处被人无视。
逢年过节,旁人有的他都没有。辛夷嫁给他后,上巳节、端午、重阳、生辰、正旦节,她总是会给给刘湛单独备下一份礼。
即使刘湛忙于公务不曾归家,她也会拍人给他送去,让人给他道一句,永受嘉福。
刘湛所有的欢愉全部都来自于辛夷,曾经他有多痛恨这桩带给他羞辱的婚事,后来就有多庆幸。
……
刘湛从回忆中抽身,眼中还有挥之不去的惆怅,不知何时起,辛夷变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鲜活灵动,豁达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