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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的娘嘞……”
这时,身后的二妮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站在那个磨坊门口,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笸箩里金黄色的玉米面,脚底下象是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她的喉咙上下滚动着,发出一声响亮的吞咽声。
“这……这都是粮食?”
她的声音在发抖,那是饿极了的人见到食物时本能的反应。
在她河南老家,为了这么一口吃的,人脑子能打出狗脑子来。
多少人为了换这一捧棒子面,把儿女都卖了。
“这是大家伙儿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王成叹了口气,走到二妮身边,“不多,但够咱们这几百号人喝顿稀的。”
“中!中!”
二妮拼命地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砸在脚下的黄土里。
“只要有吃的,俺就不怕。俺有力气,俺能帮着拉磨!”
她说着就要去推那头毛驴。
“行了行了。”旁边的大嫂拉住她,往她手里塞了半个黄窝头,“先垫垫肚子。看把你这闺女饿的。”
二妮捧着那个黄窝头,象是捧着个金元宝。
她没舍得咬,只是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是粮食的香气。
那是活着的味道。
陈墨看着二妮,又转头看了看王成。
“政委。”陈墨的声音很低沉,“咱们还有多少粮食?”
王成脸上的那点笑容消失了。
他沉默了一下,拉着陈墨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不多了。”
王成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深深的忧虑。
“之前为了应付鬼子的扫荡,咱们搞坚壁清野,把粮食都分散埋藏了。可鬼子这次太狠,又是烧又是挖,好多埋粮点都被破坏了。再加之这几天又涌进来这么多难民……”
他伸出三个手指头。
“最多还能撑三天。”
“三天后呢?”陈墨问。
“三天后……”王成苦笑了一声,“就只能去挖野菜,啃树皮了。可这地底下,哪来的野菜树皮?”
陈墨的心沉了下去。
这地下的万家灯火,看着温馨,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们躲过了鬼子的屠刀,躲过了毒气和洪水。
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更古老、更残酷的敌人——饥饿。
外面是日军严密的封锁网,“无人区”计划正在一步步实施。
鬼子在平原上挖封锁沟,修碉堡,把一个个村庄变成了孤岛。
想要出去找粮,难如登天。
“而且……”王成尤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听说,河南那边遭了大灾。旱灾,还有蝗灾,几百万灾民正在往外逃。虽然大批流民还没到咱们冀中,但保不齐哪天就涌过来了。”
1942年的河南大饥荒。
陈墨当然知道。
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而现在的冀中虽然没有旱灾,但有人祸。
日军的“三光”政策,加之这“无人区”的封锁,实际上已经在这里制造了一场人为的“饥荒”。
“粮食。”
陈墨喃喃自语。
在这个时候,粮食就是命。
没有枪可以去抢,没有子弹可以去造。
但如果没有粮食,这支队伍这几百号人,不用鬼子来打,自己就得散。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那厚实的土层。
仿佛能通过这几米深的黄土,看到外面那片荒芜的、长满了杂草的土地。
此时已经是七月。
地里的庄稼如果没人管,怕是都要荒了。
而鬼子,肯定正盯着那些还没收割的麦子和即将成熟的玉米。
“政委。”
陈墨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咱们不能坐吃山空。”
“鬼子想把咱们饿死在洞里,咱们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地里的庄稼还在,那是老百姓的血汗,不能让鬼子抢了去。”
“我们要……抢粮。”
王成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我也在想这个事。可是,怎么抢?鬼子现在就在路口架着机枪,咱们一露头……”
“那就从地底下走。”
陈墨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咱们的地道既然能通到村里,就能通到地里。哪怕是一把麦子,一颗红薯,那也是咱们的。”
“还有……”
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个正在拉磨的毛驴。
“既然鬼子在搞‘无人区’,那他们肯定要从别的地方运粮食进来养活他们的部队。他们的运输线,就是咱们的粮仓。”
“咱们不仅要抢地里的,还要抢鬼子嘴里的。”
这是一场关于生存的战争。
比枪炮更残酷,比流血更直接。
在这黄土之下,为了这一口吃的,为了活下去,人可以爆发出比野兽更可怕的力量。
陈墨转过身,看着那些正在昏